晏山瞧应淮不说话,就继续说:“你和隋辛驰之间的情侣关系不过是假象,是你威胁出来的,你觉得这样的关系能有多牢靠?不过是没有人打破而已。你要和我上床,是因为想让我离隋辛驰远一点,而我不愿意是因为你不是隋辛驰,绕来绕去的我烦透了。我来打破你们脆弱的关系,可不可以?我说可以,你不用回答了。”
晏山笑起来,他脱下帽子,走到应淮的背后,将帽子戴上应淮的脑袋,他充满关切地说你很冷吗,冷就把帽子戴上,应该会好一点吧。他真的关切他,其实他不算太讨厌应淮。
你他妈有病!应淮说。他使劲扯下帽子,随之有好几根头发一起脱落,夹在指缝中,他把帽子掷在地上,扬起灰尘。
雨季未来临
晏山和小跳蹲在门外观察绿叶上的昆虫,通体褐色的虫子滑溜溜地在叶片之间乱蹿,小跳对昆虫有些研究,刚在寒假读完小学生必读书目《昆虫记》,写了四百字读后感,认为自己成了昆虫学家。他开始画昆虫,晏山在一旁帮他削铅笔。他画画时像个成熟的大人,开口的嗓音却十分稚嫩,他盘腿坐在石砖地上,让晏山教他追女孩。
今时不同往日,小学生也向往爱情。在晏山的小学时代,男女生属于敌对阵营,喜欢不过是在楼道间你追我赶,扯她的头花揪他的手臂,按键手机摁得啪啪作响。
晏山说:“我不会追女孩。”
小跳说:“你骗人。”
“真的,我从来没追过女孩。”
小跳鄙夷地看过来:“你真失败。”
小跳把“追过”和“追到过”弄混淆了,不过晏山懒得和他解释,他又不会懂男生喜欢女生之外的可能。小跳问恋爱是什么感觉,你肯定恋爱过吧。晏山说恋爱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你要恋爱你的恋爱会单纯简单。小跳说那你们大人的恋爱就不单纯简单了吗?晏山说是的,大人的恋爱复杂又不单纯,要顾虑的事情很多,多到就算喜欢也可能不会恋爱。小跳摇头说果然很复杂,我不能理解互相喜欢为什么不恋爱,太浪费了,我喜欢的女孩要是喜欢我,我就马上要和她在一起。
晏山说:“要珍惜你现在能简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还有另一个男生也喜欢她,他是我们班最胖的人,外号是‘胖墩’,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这外号是不是有点歧视,但大家都这么叫,我没有叫过,她也没有叫过,可能我们都不太喜欢给人取外号,如果人人都叫别人的外号,那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还有什么意义呢?”
上周班上组织他们参加志愿活动,小学生列成两队,男左女右,手拉手走到两条街外的公园捡垃圾,队伍浩浩荡荡,小跳刚好站到喜欢的女生左边,真是百年难遇,每天放学他们也列队出校园,他从没如愿站到女生的旁边,但今天他能拉她的手走过整整两条街。他把手贴着裤缝擦了又擦,确保手心干燥整洁,女生长长的手指晃呀晃,近在咫尺了,胖墩突然站到了他的前面,没有理由地横插进来,身体的一切都那么滚圆拙笨,小跳急了,说胖墩你为什么要插队,站到后面去。女生看了小跳一眼,小跳感觉那眼神中饱含鄙视,好像在说原来你也要叫别人的外号,我以为你不一样。小跳羞惭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他一直低落地走着,公园的垃圾都比他快乐。
“可是我不怪她的瞧不起,我就是喜欢她不叫别人外号,她跟别人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她的特别。”
晏山被小跳感动了,他竟然因为一个六年级小学生的喜欢触动,他要说小跳的喜欢是纯洁的,甚至还有一些高尚,相比之下,他感觉他们成年人的喜欢甚至有点俗不可耐,因为成年人的喜欢是忍受不了鄙视的,成年人也很难说出“我就是喜欢她的”这样无所顾忌、不顾一切的句式,对喜欢充满天真的幻想。晏山有点羡慕小跳,在小学时代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他应该在纯真的年纪纯真地喜欢一个人。
不过不纯真就不纯真吧。晏山想了想,他要说就是喜欢隋辛驰的什么?就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太肤浅。但肤浅怎么了,谁说肤浅就十恶不赦了,隋辛驰的确长得好看啊。小跳画画的笔尖把纸摩擦得沙沙响,晏山胡思乱想,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隋辛驰没想吓唬晏山,他只是脚步很轻,没发出太多声音,本能地不愿意惊动晏山,但晏山还是从地上弹射而起,随后尴尬地拍打着屁股的灰尘。他能立刻感觉到隋辛驰是因为先闻到他的气味,非常独特的味道,算不上很好闻,那绝对是洗衣粉的香气,人体是没有气味的。晏山想到他能说就是喜欢隋辛驰的气味,但是他颠倒了,他因为喜欢隋辛驰才喜欢隋辛驰的气味。
隋辛驰染回了黑发,他曾经抱怨再漂发头皮就要承受不住了,不过都好看,晏山就是喜欢隋辛驰的黑发和白发。他穿得有些少,最近的气温总是起起伏伏,穿衣很容易混乱。
晏山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说完他又有些不自在,隋辛驰回来为什么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这种带有理所当然的口吻太傲慢了。
隋辛驰说:“我前天回来的。”
小跳抬起头看了一眼隋辛驰,他说我和晏山在讨论爱情,一下子使话题的内涵拔高了。小跳从来都直呼他们的姓名,或许因为他想要塑造成熟的形象,为此不惜使用爱情这个他根本不懂的词汇。尤其在隋辛驰的面前,他知道老野说他像隋辛驰,而他觉得像隋辛驰是件不错的事,这个冷静自制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