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凯还在s上给晏山留言,问他还会不会去泰国,后来又说他想去大陆读研,让晏山推荐学校,晏山想笑,他又不懂文学。总之他没有再回过阿凯。旅行中遇到这类事,对晏山来说倒很常见,许多人也只想一同度过几个夜晚,从此天南地北,也不会再相见。
曼谷到素叻他尼的火车上晏山遭遇扒手,一个女侠士帮他把钱包截回,那女侠士长得漂亮,小脸翘鼻子大双眼皮,但确是黑麦皮肤,健硕身材,典型混血长相,后来女侠士和晏山用英文聊天,说她叫oon,美泰混血,也去普吉,他可以和她同行,她看他一个标准中国人的面孔不放心,算是护送。
后来他们聊得投机,oon让晏山直接住她家,省去住宿费用。后来知道oon是打泰拳的,她在母亲肚里五个月时,父亲便抛弃母亲回美国找他真正的妻儿,所以她从出生起便没见过父亲,此后父亲更是音讯全无,只当他死了。母亲在普吉的度假酒店做前台,收入微薄,之前也是在酒店才认识父亲,露水情缘。oon十二岁时开始学泰拳,出入拳场打比赛,挣钱补贴家用,拳场实在人群混杂,她是女人又是混血,更被骂杂种,倒也靠拳头打服许多人。
晏山佩服她,在普吉的两个月,他跟着oon学泰拳,在拳馆认识很多有名的泰拳选手,但他始终不能爱上看拳赛,oon请他去看她比赛,看oon挨打总觉得痛心,可打拳受伤又是无法避免的,虽说她总能赢回钱,她说她过够贫困的日子,打拳比跟着母亲到酒店乞讨小费好一些,至少不用低声下气。后来回国,听说oon在曼谷认识了一个开美甲店的中国女孩,她们很快相爱了。
一九年的疫情使普吉的旅游业受到重创,oon母亲工作的度假酒店险些倒闭,几个月开不出工资,当时oon更是疯狂打比赛,后来受过一次较严重的伤,晏山想去泰国看她也不行。如今旅游业复苏,oon不再打比赛,也为了女友,只在拳馆做教练带学员。
这次晏山和童米兰来曼谷,oon和女朋友ice到机场接他们,先回酒店放行李,再带他们到insia吃饭,同行的还有两个跨性别者,童米兰问她们手术的过程,ice充当翻译。
童米兰有些紧张,落地曼谷之前她都还是兴奋着,但想到那手术的疼痛程度她就难以呼吸,这必须跨出的一步不仅花费高昂,且疼痛难忍,并发症也是数不尽的。
说到一半,两个跨性别者忽然笑起来,童米兰问ice她们笑什么,ice说:“她们说手术完以后还要学习如何尿尿,那感觉很奇妙的,要不然会尿得到处都是,像花洒。”
ice和oon都笑起来,只有晏山听得脸红,狂喝柠檬水,才发觉他被女性包围,oon笑他一如既往很纯情,晏山不服,他也能做情场老手,说完自己又更觉羞愧。
晏山听她们所说的手术过程,不禁也觉得胯下钝痛,想这世界如此不公和胡来,有些人天生得来的性别,不费一丝痛楚,而另一小部分的人却要忍受剧痛才能得来。
后来oon宣布明年她准备和ice结婚,她同晏山炫耀泰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展示她和ice的闪亮婚戒,然后祝愿中国也会有这一天。
“祝你和你的男朋友康也能早日成婚。”
“我现在的男朋友叫隋辛驰。”晏山说,“oon,你显然不是太了解我的国家。”
“你换了一个新男友?”
晏山翘着嘴唇,得意地翻出隋辛驰的s账号,将手机递给oon:“是一个纹身师,可帅了。”
oon说:“你简直像一个炫耀糖果的小朋友。”
晏山不害臊:“他是我最喜欢的糖果啊。”
oon看了一眼手机,惊叫了一声:“jay!”
晏山说:“你认识他?”
“我腿上有块纹身是他给我纹的,当时他在我朋友的纹身店里驻店。对了晏山,那天我本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但你吃坏了肚子,一整天都在跑厕所。”oon把手机还给晏山,“太巧了吧。因为他的技术很好,所以我对他印象深,而且长得很不错,后来我还想去找他纹身,但他已经回中国了,我还失望了好久,甚至想去中国找他纹身,我关注了他的s。”
晏山忽然有种奇妙的悸动,心轻微地颤了颤。曾在几年前,他和隋辛驰之间就有了隐形的联结,他似乎靠着这联结在过去感知到隋辛驰的存在,一个青色的纹身,是隋辛驰的作品他的精神他的某部分意志。晏山好像是为了遇见他,才徘徊了二十多年,这是一种宿命,宿命的纠缠,过去与未来的对望,就在这对望中,晏山觉得他无法自拔地爱上隋辛驰。他想看见他也渴望拥抱和亲吻他,但晏山不急于给隋辛驰发去消息,他甚至感谢他们跨越千里的分别,因为在分别的焦躁中,在触及不到的想念中,在肉的瘙痒而不是皮肤瘙痒中爱就更加浓烈,爱的产生更值得他细细品味再埋进心里,他就靠着想念微笑起来。
晏山说:“oon,下次让ice带你回中国,你到jay的纹身店来找我,我让他给你打折。”
“哇,男朋友的面子真好用。”ice说,“怎么没让你的男朋友给你纹身?我想他肯定能免费纹满你的全身,多爽啊,这就算以后分手了也很值。”
童米兰说:“好像我们纹身师是工具人!纹完就分手,简直是省钱小妙招。”
“我还没有想好纹些什么。”晏山说,“隋辛驰说,刺青的形成其实是伤口在慢慢愈合,有时纹身不代表忘不掉,而是忘掉,我还没有特别想要遗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