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侧头望向窗外,看见隋辛驰在飞岛外,靠墙站在一堆人的中间。他竟然染了银色的头发,好像从月亮里偷来了光泽,全部盈满在他的身上。
晏山有一瞬间僵住了,随即把心稳下来,步履缓慢地走到门边,踩中一块湿漉漉的碎石,把脚心弄得好痒。他的眼睛定在不远处红砖墙面的爬山虎上,在心里数了五秒,又好像熬过了五百秒的时光,一颗心缩成鸡蛋,再涨成气球,反复之间要把身体压垮似的。
果然一道斜影从边上过来,隋辛驰的声音如愿响起。
“晏山?”
晏山把眼神移下来,他刚才看到的植物是什么颜色?他张大了嘴:“隋辛驰!我们怎么总是在偶遇。”
之后他就笑了,纯粹被自己拙劣浮夸的演技逗笑。但似乎隋辛驰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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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下一章入v啦!周二更两章
人潮涌动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隋辛驰戴眼镜的样子,一副无框的眼镜,镜腿是银色的,方形镜片,高鼻梁把眼镜稳稳托住,低下头也不会朝下滑。晏山和隋辛驰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挡住了进门的路,于是往旁边让,晏山坐在了一只木箱上,踢着路边躺倒的酒瓶。
晏山仰着脖子,两手插在衣兜里,从下往上地看隋辛驰,瘦长的一条,抓过的银色头发让他看上去像是会出现在涩谷的模特。晏山想起隋辛驰提过的日本前男友,他们的风格有些相似,不知道谁影响了谁。他之前从隋辛驰的s里翻出很久之前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前胸的纹身照,艾特的是一个日本模特。
隋辛驰不是会删除前任照片的一类人,可见他的豁达和不在乎,晏山的云端里也还有几张和前任的合照,但其实并不能立刻想起他们的名字,更多只是纪念,他向来不删任何照片。晏山被前任拉黑过,全平台无一幸免,以至于他无法要回一件钟爱的刺绣棒球衣,衣服是在古着店淘到的,找不出第二件,现在回想依然痛心疾首,所以说人为什么要执着毁灭过往痕迹,好像否定了就能重活一次。
买买前段时间在朋友圈发布毕业展览的视频,隋辛驰的台步属实是独具特色,走得如同一阵凌厉的旋风,他平时走路也是这样走的,眼睛就盯死在舞台最前方,眼里不会有任何人。他的长相和气质多少弥补了台步的生疏,买买说这已是苦训两天的结果。
晏山看着隋辛驰的眼镜,问:“原来你平时都戴隐形眼镜?”
“没有度数。”隋辛驰说,“我做过手术,但总改不掉虚眼睛的习惯。”
“我小时候天天躲在被子里看书,就用手电筒照着看,神奇的是没有近视。”晏山眨了眨眼睛,“算不算天赋异禀。”
“我小时候连电视都不经常看的,但某一天视野就突然模糊了,那我这算什么,天生缺陷?”
晏山佯装哭丧脸,拖长了嗓音说:“小可怜哦。”
隋辛驰忍不住笑:“讲话怎么突然台湾腔。”
“刚刚认识了一个台湾同胞,他讲话太具有传染性了,我保证你跟他聊上几分钟,说话也变很嗲。”
隋辛驰夹着嗓子说:“是哦?”
“是啦。”晏山回敬他,“在菲律宾怎样?”
隋辛驰说:“你知道最传统的纹身方法是怎样的吗?”
晏山摇头。
隋辛驰解释说,要先将动物骨刺绑于木棒上,再让尖端沾上墨水,以小锤不断击打骨刺使墨水渗入皮肤,最终形成图案。晏山听得龇牙咧嘴,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也开始疼痛。隋辛驰说他专门去部落找到使用这种方法纹身的年迈女士,她细纹满布的脸庞两侧皆是部落的图腾,下嘴唇凹陷得几乎消失了,满是褶皱的双手像干裂的泥土,挥动铁锤的样子却十分娴熟矫健。这似乎是隋辛驰肉体所经历过的最痛的体验之一,有几次他甚至想叫停。
晏山觉得此过程稍显残暴,问:“你纹在哪里?”
“小腿上。”
于是晏山紧盯隋辛驰的小腿,隔着裤子布料看出疼痛遗留的痕迹。隋辛驰说他纹了一只鸽子,纪念一个在战争中死去的外国朋友,纹身的前一周才听闻他的死讯,用最原始的方法会让自己记住疼痛,这是肃穆的。隋辛驰是如此重感情的一个人,晏山不禁十分触动,觉得内心忽地充盈了成片太阳烘晒过的水流。
这时飞岛内已经容纳不下更多的人,人都涌出门外聚集,各自为阵营聊天,隋辛驰又去酒柜扫了两瓶酒,分给晏山一瓶,刚才和隋辛驰站在一起的几人从不远处靠近,隋辛驰简单向晏山介绍了他们。
温小妮是隋辛驰驻店的纹身店的老板,中长头发,又瘦高,又白,五官把一颗鹌鹑蛋似的脸填满了。她并不爱说话,几人中一个寸头男生兴奋地讲着乐队八卦,震碎伦理道德的趣闻轻飘飘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譬如哪个乐手和粉丝在后台玩“多人游戏”,紧接着就上台演出,乐迷以为他生病,殊不知只是太虚脱。说出来都是家常便饭,总之人类的确可以无下限。
晏山听腻烦了酒精和性的融合会造成多么石破天惊的后果,他看向正在抽烟的隋辛驰,觉察出他对这些事也不感兴趣。
“隋辛驰,我们进去吧。”
接着,晏山不等隋辛驰回答,隔空拉住了他的手腕,穿梭过门口的人群。隋辛驰从后面盯着晏山的背影,恍惚间好像踏入的是云雾环绕的森林,他迷茫在无数条岔路中,晏山牵住他,就能带他走出去。
走到飞岛里面,听觉就被音乐截断了,除非贴在耳朵上讲话,彼此再无法分辨对方的话语。他们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最大程度不挡住后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