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在笑,他心知肚明、眼睛隐约有泪花在闪烁,无法动用手脚之下只能拿额头狠很撞了一下对方的鼻子,瞬间脱离钳制,赵则恒弯腰捂着鼻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对!张少文他们说得没错,我妈是当过小三,可张达谦故意欺瞒哄骗我妈这事怎么没人说?她人都已经自杀死了快二十年了,为什么还揪着她不放?究竟还想怎么样?实在觉得还不够解气,你回去告诉他们,叫他们直接冲着我来,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是黎若芳的儿子,该死的黎棠这个小三的儿子还长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一口气吼出了内心深处最不愿示人的秘密之后,黎棠转身就飞快冲进了漆黑的小巷深处,他不愿意再将失控的一面暴露在赵则恒眼前。
多么令人难堪啊,以为找到一个知心的爱人,基于对他的信任苦恼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谁知对方扭头就拿去仇人面前、把自己的秘密当成愉快的谈资!
熟悉地在复杂曲折的小巷子里面钻来钻去,哪怕只有淡淡的月光他也不会摔跤。小时候每次被同学嘲笑过后,黎棠也是不敢回家、怕年迈的嬷嬷知道了又得搂着他哭小半个晚上。
“他妈妈不要脸,是狐狸精哦!会骗走别人的爸爸的。”
“真的吗?小胖你怎么会知道?”
“我妈妈告诉我的啊,她说狐狸精都是这样,到处骗走小孩子的爸爸,我们不要跟他玩啦。”
“嗯!我们去那边玩吧,我不想我的爸爸被黎棠的妈妈骗走。”
“……”
一口气跑到了小巷深处的祠堂,黎棠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下,这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借着长明的烛火望着雕梁画栋、庄严肃穆的宗祠,还有那浓郁的香烛气息,抱着膝盖开始发呆。
等到赵则恒捂着鼻子缓过那阵疼痛直起腰来后,黎棠早就跑远了,看着掌心的血迹,他泄气地砸了一下墙。
“妈的!忒难哄了!”
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巷子,赵则恒板着脸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衬衫时,这才想起西装外套还丢在里头,立刻觉得气更加不顺了,看着眼前那不甚繁华热闹的屏西街市都觉得十二分的不顺眼。
偏偏此时工作手机还响了,赵则恒没好气掏出一看:是他的助理。
“喂!孙浩,我不是说过下班时间别随便打扰我吗?”
“呃、恒少,赵总来屏西了,下榻在长宁酒店——”孙浩小心翼翼地说,他感受到了老板此时十分欠佳的心情。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这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赵则恒立即严厉谴责他助理,马上准备赶去长宁酒店。
☆、冲撞
静悄悄的祠堂门口,黎棠靠着冰凉的石墩和墙壁坐了老大一会儿,才觉得心里的火勉强消散了。
天已经黑透,宗祠前面的风水小池塘边上的茂盛草丛里传来昆虫快乐演绎的小夜曲,混合着夜空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帝女花》或者《紫钗记》,古老的旧城区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儿女情长、嗔怒哀怨咿咿呀呀的戏剧一唱就是几百上千年,情节还是那些情节、对白还是那些对白,只不过是男女主角换了一对又一对罢了。
哼,有情饮水饱?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有本事你们都别吃饭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一天过一天不就行了。
啧!可笑的爱情……
黎棠又想起他那为情所困含恨自杀的妈妈,立刻觉得今天跟赵则恒怒骂打架的自己简直是愚蠢极了——值得吗?闹给谁看?哭给谁看?
啧!可笑的黎棠……
赌气一般,他摸出手机,调出《帝女花》诸多片段唱曲,弄到最大声,听到自己笑中带泪:
“妈妈,你看看、人家金枝玉叶的长平公主虽然也是自杀,可她是跟周世显双双自杀殉国的啊,虽是苦命鸳鸯可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你怎么就这么傻?偷偷躲回祖屋、扔下我跟嬷嬷一个人自杀了,死了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张达谦可活得好好的,没有你他一样活着……”
慢慢乘着巷子里凉爽的夜风往回走,黎棠双手抄在兜里,极力让自己的心情跟脚步一样的轻快起来,决定尽快把赵则恒从心里剔除出去。
——感情中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这绝对是黎棠的逆鳞,一下都碰不得!幸好、跟赵则恒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月,双方刚刚突破友达以上、处于恋人不大满的状态,抽身也不是那么难的。
开门进屋,已经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黎棠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嘻嘻地小跑进厨房,一路跑一路喊:
“嗳嬷嬷,怎么没有等我回来一起做饭啊?本来想让你尝尝看我的手艺的。”
黎奶奶正在将脆皮烧肉整齐的摆盘,宠爱地说:“做饭而已,嬷嬷一个人就够了,乖孙工作这么累,放假应该好好休息。”
黎棠顺手捏起一块脆皮烧肉丢进嘴里,立刻连声大赞:“哇塞、真是美味!嬷嬷厨艺真是没得说!”
“洗手先啦乖孙,马上开饭了。”几句话就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黎棠不在家的时候,黎奶奶就只能一个人守在祖屋中种种菜、浇浇花,最多只能去找交情好一些的邻居聊聊天,也是很寂寞的。
黎棠洗了手就帮忙盛饭端菜,属于祖孙二人的温馨晚餐,桌子上摆着脆皮烧肉、清蒸鱼、清炒菜心和霸王花猪骨汤。跟平时一样,老人不断往外孙碗里夹菜,心疼地念叨着他工作辛苦了、外面吃得不好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