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军装的男人眼睛里一闪精光,抬眉端详了片刻,“长成这副模样,怪不得能叫你把人弄进公司来。”彦堂之不搭他茬,落笔在页尾签上字,那位穿着齐整军服的男人此时弯下腰来,略近了一些仔细打量起昏沉中的许卿。“堂之,”那人熟络的叫,“你这小东西,是病了吧?”彦堂之将笔撂下,转身走过去,向沙发里扫了一眼。许卿呼吸的声音有些重,眼皮在颤动却始终没能睁开,他一向睡得轻,夜里有一点声响都能随时把他弄醒。彦堂之探出手,在许卿额头上轻轻一压。“发烧了。”他触到许卿的体温,着实偏高。打电话给秦楚,让他把彦氏的私人医生现在叫上来一趟。“可怜见的,烧得都睁不开眼了,”到访的这位青年男性军官,长着一张看起来且轻浮的脸,与他那身贵重职衔的军装实在不太搭,他像是对许卿颇有兴趣,一面盯着人看,一面对彦堂之讲,“可说呢,外边现在正闹流感,全军传染病控制所里天天排大队,让你的人好好给查查吧,病都得对症下药,啧这小脸,怎么长的……”也不知他看出什么了,满嘴正胡遛着,突然就顿住了。“堂之。”彦堂之转头看着他。那人肩章上的星穗衔尤是显眼,他用手指了指躺在沙发里的许卿,若有所思地说:“他很像一个人欸,一个我在彦家见过的人。”“你在彦家见的人,我不认识。”彦堂之像听故事,不去管他哪根弦又搭错。那人忙摆手,“不是不是,你那年不是陪你妈出去瞧病了,后来则之过生日,说什么也不在玉景山里头办,为这事彦叔还骂他一顿。”他所说的彦堂之确有印象,不过那几年他母亲病弱,彦则之又十分逆反,彦家门里没少因为琐事折腾。“好像是则之带回来的一个朋友吧,”年轻的少将认真盯住许卿的脸,很负责任地往二十几年前一点点倒着带,“是个女人,则之带她回去过几次,长得是非常不错的,可是老爷子不喜欢……”他话没说完,彦堂之办公室的门被人猝然扣响。秦楚略带气喘,手定定地比在门板前,他难得声量有变,向着门内的人疾言:“彦总!张医生上来了!彦总您还好吗?”下医生给许卿听诊,说他肺部有轻微回声,有可能是急性肺炎引起高热。彦堂之不知给哪里打了通电话,让人将许卿接到丽都一家私人疗养院,他把身边一个部队里退下来的保镖调上来,换走了秦楚,之后带着人与军官一道,坐上前去军区的车。许卿在护士为他绑止血带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疗养院派了一辆救护车到彦氏接他,车上有急救时该有的一切设施,护士采血完毕,见他醒了,问他有没有胸闷呼吸不顺畅的感觉。许卿摇摇头,望了一眼头顶上一只巨大的氧气管,随之气息一沉,又睡了过去。起初那两日的治疗过程并不顺利,抗生素每日都在挂,可高热就是不退,咳的症状也慢慢显现出来,夜晚难入睡,心脏一阵阵绞着疼。医院为许卿做了很详细的检查,结果尚属正常,许卿肺部的炎症是因受凉和劳累引起,无实变反应,而心脏方面也没有很明显的功能减退或异常,主治医师表示,心绞痛的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和持续性的发热有关系,病人对药物不敏感,吸收有限,他会酌情更换注射类的消炎药,目前比较需要注意的是病人自身免疫力有下降的情况。许卿休息的不好,免疫力才会低下,实际上他的睡眠一向都不大好,在许家那时便落下根了,到了彦堂之身边,日复一日愈加操劳,又有嘉禧台诸多事务压在他身上,俨然雪上加霜。治病是需要病人给予医生很大程度上的配合,可许卿无法心无旁骛,对医生的嘱咐自然就一耳进一耳出了。彦堂之在许卿住进疗养院的第二日近晚出现在了顶层病房,疗养院一位穿着白大褂,身后跟着两名轮转医的男性医务站在走廊下和他交谈,推门走进病房,许卿醒着,眉头有些微微皱起,正靠在床上,右手一下下按着心口。有些面生的便衣安保走在彦堂之后面,彦堂之松了西装扣,坐在床边,那名安保遂将一只保温瓶放在床头的小柜上,随即退了出去。许卿胸闷得很,不愿多讲话。彦堂之却言简意赅地指了下柜上的保温瓶。他让许卿打开喝,现在,立刻。许卿闷着气瞪他,挺了三两分钟,敌不过,终是拧开来气鼓鼓地一口一口舀出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