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头戴凤翅兜鍪,身着朱漆山文盔甲,腰间?系着把唐氏横刀,举手投足利落干脆,不见丝毫拖沓,即便随意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盔下面容与?盛拾月有四分?相像,却比盛拾月更锋芒毕露,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从眉间?划至的左脸的刀疤极狰狞,却不损害她容颜半分?,反倒添了几分?狠厉的野性。
偶有士兵视线转来,便会露出敬畏神色快速挪开。
显而易见,这人便是被大梁百姓称作战神,以赫赫战功被圣上破例封作武将之首,寓意可以武治世、威信安邦的武安君——叶危止。
旁边被绳索捆住的少女不由探头,想看看到?底是封什么信,才让心狠手辣的家?伙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
叶危止眼下心情?颇好?,也不管对方的越矩,甚至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小侄女的信。”
她笑起来的弧度不大,只是眼睛稍稍弯起,眼尾便折出几道细纹,又道:“周围人都哄着她,都二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娇纵得很。”
再看那两张一前一后送来的信纸上,一张大半都在抱怨叶危止说话含糊、虎头蛇尾的,另一张的二分?之一都在嚎头疼药苦。
那少女闻言,便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今谁不知道大梁头号纨绔的名声?所做的一堆荒唐事甚至传到?了塞外?,比她那位据言有芝兰玉树之姿的扶光太女,更名声远扬。
再说,若不是有她这个小姨刻意庇佑,周围人又怎会将盛拾月宠成这样,罪魁祸首也好?抱怨其他?人?
叶危止没再多说,又垂眼看向信件,瞧见盛拾月问她,能不能将阿娘的手镯送给宁清歌时?,表情?变得复杂,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结果?还是这样。”
少女不明所以,下意识问道:“你在说什么?”
叶危止的眼尾笑意淡去,眼眸中的寒意重新凝聚,恢复以往模样,便冷声道:“不如?我们再谈谈,南诏国的坤泽公主,为?何会突然亲自带兵袭向昆城吧。”
再看旁边少女,容貌确实不同于中原人,五官轮廓妩媚得近乎妖艳,如?玻璃珠子的眼眸更是灵动非凡,手腕脚踝都系银铃,随着动作,铃铛作响。
听?到?叶危止的话,也未露出慌张神色,反倒向她贴上来,打蛇上棍道:“你先将我解开,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贴上来的唇划过脖颈,她故意吹着气,落在对方喉管上。
叶危止不气反笑,笑意不及眼底,只道:“解开?给公主一个下蛊的机会吗?”
她又道:“我留于南诏的探子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话,那少女终于露出一丝慌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声清亮的金属摩擦声,叶危止手腕回转,出鞘的长刀划破周围空间?,以极快速度挥来。
少女瞳孔一缩,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看着银白刀刃越来越贴近自己。
垂落发丝被劈落,少女汗水如?雨落下,再看那刀刃堪堪停在脖颈一毫处,只要再稍靠近,就能轻松划破她的血管。
疯子!
她脑中冒出着两个字,完全不顾自己是否在她怀中,说动手就动手,要是刀刃一歪,脸上刀疤恐怕又得多添一道。
相对于执刀威胁她的右手,左手却莫名温柔,拦腰将人抱住,将已经腿脚发软的少女牢牢抱紧,压低的声音如?同情?人的呢喃:“南诏皇帝身受剧毒,已命不久矣,病床前发出话来,立下大功、得百姓拥护者,可继承皇位。”
她低笑了声,又道:“公主是想拿我的项上人头去换皇位?”
“你倒是大胆的很,你那些个哥哥姐姐见到?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腿抖得和弹棉花似的。”
目的被看破,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刚准备咬舌自尽,那冰凉刀刃就贴上她脖颈。
叶危止则低头,唇瓣在对方发间?厮磨,温情?脉脉道:“你可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别忘了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侍从,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她突然笑了下。
少女背后一寒,无法克制的恐惧涌上心头,正破口想骂之时?,那人却道:“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南诏。”
少女懵了下,继而才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冷汗瞬间?冒出。
那人却自顾自地喃喃道:“早该结束了,耽搁了那么久,害我连小九的婚宴都没赶上。”
忽有大风起,将薄云吹得碎开,分?作一片片白花,往远处吹,直至遥远的汴京。
已筹备许久的武举,终于在前几日落下帷幕,这回的武状元爆了个大冷门,既不是颇受瞩目、却因坠马断手而错失比赛的屈钰,也不是屈家?这类从小被家?族培养,以武举为?目标的子女,而是个寒门出身的女性乾元。
据说侍人传旨时?,那武状元还在房里?补鞋,思索着下一顿晚饭在哪。
这事不过一日就传遍整个汴京,就连陛下为?安抚朝中大臣,特意定下的屈家?武探花都无人理会,纷纷往新武状元那儿跑,即便是出门走了几步这样的小事,都会被人传出来念叨、模仿,期盼着自己家?也出个寒门状元。
屈家?一群人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大梁武举分?为?三步,先是考校弓马,也就是骑射与?步射,两者皆过者,再比较技勇,拉硬弓与?举大石,力量越大者,分?数越高,之后才到?殿前文试,文试成绩与?武试成绩相加,再进行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