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是以过来人语气劝你,和我们混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杨暄又抬手抹了把脸,上面的水珠早已风干。他许久不吭声,最后只说:“我手头紧。”
方才尤志坚的那一通电话打得很玄妙。
尤思嘉隔着手机,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麻将声,尤志坚的嗓门夹杂在“碰”和“吃”中分辨不清。
她抬头看了看地方,费了半天劲和他讲清楚自己在哪,最后听他来了一句“马上到”,随后“当啷”一声挂了电话,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原本尤思嘉以为,最起码还要再等他一个小时。但出乎意料,十来分钟后,她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开着辆机动三轮从南边驶了过来。三轮车的速度不算快,以至于尤思嘉能辨认出是记忆中的尤志坚。
对方离她越来越近,尤思嘉以为他要停下来的时候,只见他眯着眼睛,目光四处扫荡,经过她时只狐疑瞅了一瞬,攥着车把的手却没松,就这么她旁边不停歇地过去。
尤思嘉连忙出声喊住。
尤志坚驶出了十来米远,这才转弯倒退了过来。他面上除了这些年的风霜,还有麻将通宵后的痕迹。尤志坚看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感叹:“我刚刚都没敢认!”
两人把行李搬上三轮车。车子后面都是杂物和尘土,没有座位,尤思嘉只好把行李箱放平坐在上面。
车咣当咣当地开起来,风把尤志坚身上浓重的烟味给带了过来。他没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点才过来,只说:“今天手气太烂,要不是来接你,还得再输。”
风大,头发糊了满脸,尤思嘉伸手拨下来。一上午没喝水,她的嘴唇干裂得像寸草不生的荒地。
摇摇晃晃了十分钟后,终于久违回到了尤家村。
路上,尤思嘉发现村东面那一片的宽阔的杨树林不见了,连同消失的还有神婆的院落和破落的小教堂,取而代之的则是蓝色铁皮围起来的施工场地,吊机在里面轰隆隆作业。
尤志坚解释,这边似乎要盖个度假山庄,征了村里的地,还发了钱。
村街口石凳上坐着晒下午暖的老头老太太,尤志坚载着尤思嘉经过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她。
面对好奇探究的目光,尤思嘉突然有点无所适从。但还好尤志坚没停,直接把三轮车开进了院子里。
家里变化也很大,之前的露天院子变成了全遮挡,地面铺了水泥,还新盖了配房,有个半大的小女孩听到动静,顿时从屋里跑了出来,揪着手看回来的人。
“这是你小妹,思楠,”尤志坚一边搬行李一边说,“家里没收拾房间,你先住你姐的屋。”
尤思嘉连忙问:“我姐呢?”
“初中毕业去了市里上中专,学的护理,放暑假才回来。”
“那我妈呢?”
“在镇上餐馆当服务员,晚上下班。”尤志坚语速很快,像要把一切都交代完,“学校手续都给你交完了,你明天直接去上学,初二一班,就骑着墙根的那辆电瓶车去就行。”
说完尤志坚就进了屋,鞋也懒得脱,直接倒床上就是睡,没两分钟震天响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
尤思嘉又渴又饿,最后去了新盖的伙房里瞧了瞧,锅里碗里都没啥剩饭,自己只好下了一把面条吃。
她忙活的时候,小妹在旁边一直瞅她。于是尤思嘉吃到一半,便过去拿包,从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两块糖递给她,对方拿着糖蹦蹦跳跳离开了,不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又领着一个男孩过来,瞧着只比她小两岁。
尤思嘉翻了翻包,发现没有糖了,便问尤思楠:“过两天我再去买,这是你的小伙伴吗?”
尤思楠摇摇头,说:“这是我的小弟弟。”
尤思嘉不说话了,吃完面条,把碗随便一刷就回到房间休息。但隔壁尤志坚的呼噜声太吵,她躺了一个小时都没睡着,只好重新起来收拾东西。
等到晚上,刘秀芬终于回来,还带了饭店里剩下的饭菜当晚饭。她打量着尤思嘉,一时亲近不是,不亲近也不是。她无法将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同记忆里在外面奔跑的假小子联系在一起,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尤志坚睡醒后,吃了点东西又要出去打牌,他应该不出去务工了,如今干什么工作,尤思嘉也不清楚。刘秀芬拦他没拦住,吵架间,睡着的小男孩被吵醒,现在也开始哭。
因为第二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尤思嘉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拿起了手机登上QQ。
程园园在对话框里发了好几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