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姬溟拖下水、被他拖下水的剑修本应前途无量,而不是在几近于无人的崖底,作为嫌疑人死去。
那自己呢?
三百年前,归一案的兇手说:“你忘不掉姬潭和林歌,你已经失去当主侦的勇气。”
三百年前,前来领尸的游成说:“你这种杀人犯,凭什麽当主侦!”
他好像辩驳了,好像又什麽都没能辩驳成功。
情绪激动时,跟着游芳来闹事的某个人打了他一巴掌,面纱被打歪,露在外面的脸又烫又红。
但没人看见,是突然到来的言晦抱住他,按下他的头,避免了被人看清相貌的结果。
“不当主侦的话,要不要试着去当讼师?”言晦这样跟他说,“你没有害死谁,你还能拯救人。”
可碌碌无为三百年,他依旧一事无成。
而今,还要害死谢更阑。
——怎麽可以呢?
陈喻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住自己,他把声纹写就的透明字文字交给谢更阑:“带着这个走。”
谢更阑不明所以,却是惶惶:“那你呢?”
“带着它走,去临场部,找哪个侦员都可以,记得洗清罪名。”
谢更阑还是问:“那你呢?我走了,你怎麽办?”
陈喻低着头:“洗清罪名,带柳宿,或别的什麽人都好,来救我。”
“我救不了你吗?”谢更阑嗓音发颤,“我救不了你,可其他人赶得及吗?”
赶不及。
谁都赶不及。
在代表死亡的幽蓝盛光中,谢更阑抱住陈喻:“我不走。脱罪、清白、名声,我都不要了。”
陈喻猛烈挣扎:“你不要什麽!你怎麽能……”
“我喜欢你。”
没有前奏,没有预兆。破破烂烂的斗篷覆盖着两个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此说道。
“我知道,我与你相识不过几日,可我喜欢你。”
怀抱在收紧。
陈喻被突如其来的话击飞了神智,他在想,剑修快被打死了也有这麽大力气吗?
力气很大的剑修总算发现自己的粗暴,他稍微放开一些:“我想留下来。不然,我一定会后悔。”
剑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来直往。
陈喻倏然安定下来。他擡手拥抱住谢更阑:“留下来会死。”
“没关系。”
陈喻愣怔一下,就禁不住笑了出来。
他推开谢更阑,重新看谢更阑的脸。
和《谢郎行游录》图画里的主角不太像,可好像又有那麽些像。
同样的年轻模样,同样的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