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走后,望着摇曳的烛火,许知窈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忽而起身去内室的柜子里翻出了表哥留下的那一本诗集。
望着书中那一排排优美的诗句,一股卑怯感油然而生。这本不是她该看的书籍。
那些精妙绝伦的遣词造句并不是三两日功夫就能琢磨明白的。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也不是庶女出身的她能肖想的。
如果说从前她羡慕的江绮罗是一座巍巍高山,那名满京城的谢梦莹就是一座她永远无法翻越的山巅。
与她们相比,她不过是山脚下的一处丘陵,仰目四顾,望尘莫及。
手里的诗集忽然失去了吸引力。这个时候便是再如何用功,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这一夜,沈郗没有回来。
枕畔空空荡荡,没人知道这一夜她是如何辗转难眠。
翌日,起身后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那一双憔悴暗淡的眉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论相貌,她长得其实并不比谁差。可无论是江绮罗还是谢梦莹,甚至是沈嫣,身上都比她多了一股自信和大气。
她卑微惯了,便是做了这沈二夫人,也仍是习惯了做小伏低。
在这府上,何曾有人真正拿她当主子看待?三年了,她努力地想要融入她们,却仍被隔绝在外。
也许她真的不该嫁到这沈府来,仰望着一轮高高在上的明月,即便踮起脚,也够不着他身旁的星辰。
活了十九年,她头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自弃。
身后为她束发的采薇一脸纠结,几度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隔着铜镜看见了她满脸的欲言又止,许知窈眸光一暗,语气异常平静。
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采薇束发的手一顿,落寞地说道:“二爷一早就陪着谢姑娘去谢家了。”
铜镜中的许知窈面容平静,唯有眼底流淌的晦暗光芒泄露了她心中的悲凉。
刘氏到底说了什么呢,竟会让向来沉稳的沈郗这样迫不及待地前往谢鼎府上?
可谢梦莹是寡妇之身,又是那样狼狈地从陈家逃了出来。刘氏分明是个极其挑剔的人,怎么到了谢梦莹身上就变得如此不计前嫌了?
依着沈郗如今的身份,断然是做不出休妻另娶的事。做不成正妻,那么做妾呢?
大周民风开放,对妾室的身份向来无甚拘束。虽是个寡妇,却也无可指摘。何况二人有着那样的过往,郎才女貌再续前缘,或许还会成为文人墨客口中的佳话。
不会有人在意她这个庶女出身的正妻。他们甚至会希望她能识相地自请下堂,免得耽误了那一份天赐良缘。
晌午有人上门拜年了,刘氏竟也没有让人将许知窈叫出去作陪。她像是彻底被隔绝孤立了一般,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
不同于采薇的气愤,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心如止水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坐在窗前刺绣。谢梦莹的事她无力阻止,可作为沈二夫人,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不管洪夫人是因何善待于她,她都该予以回报。仔细描摹了奶娘留下的花样子,精挑细选了了丝线和绸缎,她沉下心来,一针一线、无比细致地裁剪出了荷包的样子。
晚膳时,沈郗仍旧未归。采薇寻马房的车夫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沈郗被谢鼎留在了府里。
这一夜,沈郗依旧没有回主屋就寝。
次日一早沈郗和沈鹤兄弟俩便一道上朝去了,早起去朝晖院请安时,许知窈碰见了一脸神清气爽的谢梦莹。
“二夫人。”谢梦莹朝许知窈微微颔首,眼底隐隐划过骄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