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神色凝重,目光直直望着她,同时轻轻摇了下头。李氏心领神会,缓缓回身看向躺在床上的?陆云起,悲恸的?哭声渐渐收了些?许,只是眼泪依旧簌簌落下。
薛先?生立即上前,干枯的?手按在陆云起手腕上,号脉片刻,而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陆云起口中?,道?:“快,拿水来?,喂公子服药。”
杏子端来?一茶碗水,洛芙接过,扶起他的?脑袋,喂他喝水。
却听那边薛先?生道?:“老爷,公子情况危急,老朽……老朽无能,还望速请太医来?。”
洛芙听闻,心中?惊惶,手上动作一晃,半杯水浇在陆云起脸上,害得他被呛到了也不能出声咳嗽,差点没憋死。
李氏稍缓的?哭声再起,陆政冷着脸,深深望一眼床上狼狈不堪的?儿子,大步走?了出去,在廊外道?:“陆旬,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内室里,在薛先?生的?指挥下,洛芙带着婢女将陆云起的?湿衣剪开,望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洛芙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身边晴天等人也细细哭起来?。
洛芙手拿热巾子,准备为?陆云起擦拭身体,可那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他原本光洁的?身体刀伤纵横,皮肉翻卷,被雨水冲刷泛白。
洛芙咬唇,错开眼,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如今他身受重伤,能仰仗的?唯有自己。她必须摒弃慌乱,像他昔日那般沉稳果决,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帖。
薛先?生拿来?伤药,倒在流血的?伤口上,这样痛,陆云起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待上了药,缠好纱布,又穿上衣裳,换过床褥,将他墨发勉强擦干,却见他面色比方才还要惨白,气息愈发微弱,一副随时撒手人寰的?样子。
洛芙浑身湿透,一番忙碌下来?,才感到彻骨的?寒冷,在晴天和杏子等人的?苦劝下,去更衣室换了身衣裳,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擦了擦,迅速绾了个发髻,这才出来?。
又拿出新做的?没上身穿过的?衣裳,让李氏去更衣,等收拾妥当了,太医也来?了。
在众人惶惶不安中?,太医号脉查看,这时,陆云起口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太医大惊,再次诊断,转身对陆政叹息道?:“公子气息微弱,已是强弩之末,您府上……准备准备。”
内室里,悲哭再次响起,李氏挣扎着上前,跪在床边直唤:“儿啊……你睁开眼,看看娘……”
洛芙也坐到榻边,她眼泪直掉,握住陆云起的?手拢在袖中?,一面偷偷捏他的?手,将他指尖攥进?掌心,期待他再次给自己暗示。
果然?,片刻后,陆云起在她掌心勾划了下,洛芙安下心来?,侧身去安慰李氏。
她心中?直打鼓,一面惶恐惊惧,一面又茫然?不解。
太医走?后,陆政出去寻陆延等人问话。
洛芙挥手,将除了李氏外的?所有人都谴了出去,而后附到李氏耳边,低语:“母亲别作声,我喊夫君醒来?。”
李氏满目惊疑,哭声止息,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她用帕子捂住嘴,看洛芙俯身唤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
洛芙伏在陆云起耳边,小?小?声道?:“夫君,人都出去了,这边只有母亲在……”
不等她说完,陆云起原本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眸光幽亮深邃,恰似暗夜中?乍现的?寒星,哪有半分伤重不愈的?样子。
打算
陆云起转眸,望向榻边两张惊惶的面孔,唤道:“母亲。”而后目光转向洛芙,又道:“芙儿。”
他久未开口说话,此刻声音嘶哑,李氏和洛芙听?闻,却有如天籁。
李氏嘴角扯了扯,笑意混着哭声,扑在陆云起身侧,握住他的手,泣道:“你真是要吓死娘了,这到底是怎回事?是谁要害你?”
陆云起抬起裹着纱布的手,这是他握刀用力过度,虎口撕裂的伤。他轻轻拍了拍母亲肩头,含糊道:“儿子亦不知是谁,索性佯装伤重难愈,在家躲上一阵,待查出真凶再?说。”
李氏抬头,痛惜道:“这般严重的伤势,全身上下十余处伤口,血淋淋的,哪一处不是触目惊心?,又何须佯装。”
陆云起唇边扯出抹淡笑,“我没事,母亲,您先回去?休息,这边有芙儿照顾我就成。”
李氏捏着手帕按了按眼下泪水,知他们小夫妻定然有话要说,叮嘱他好生修养,又道明日来看他,这才出去?了。
内室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人了,陆云起幽深的双眸转到洛芙脸上,见她双目红肿,心?中不由将陆庭大骂了一遍。
先时他在永安街倒下后,被陆庭等人抬上马车,就小声吩咐让他派人给少夫人偷偷报信,告诉她自己没事,可?这样大的雨,她竟跑到内仪门去?,真是该死。
洛芙被他这肆无忌惮的目光瞧得脸热,跪在榻边,低声问?:“到底是谁人害你?太子?”
陆云头,“多半是他,今日晚膳时,他召我入东宫,出来后,就遇见了截杀。”
洛芙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泪水在眼中打转,所?有的事皆因她这张脸,哽咽道:“若我毁了容,你就不会?受这等伤,也没有太子这番事,只是我毁容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陆云起眉头紧蹙,撑着身子要起来,洛芙忙按住他,焦急道:“快别动,你身上都是伤,一会?儿伤口迸裂,又要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