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睡么?”他听到了卢纳的声音。
“你没有在梅丽的房间里么?”华生问道,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少女闪闪发亮的眼睛。
“嗯,按理说应该是。”卢纳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她没有什么事情。”
少女坐在了他的床尾上,“你今天才看到她,就说喜欢她。”
“你还说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少女说道,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对月光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你不懂了。”华生枕着自己的手臂,“但是我也不知道,今天她害怕的时候会抓紧我的手,我们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然而我们认识了很久。”卢纳叹了口气,“还是像刚刚见面一样。”
华生没想到卢纳会有这种感叹。
他坐了起来。
“怎么了,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了么?”他问道。
“如果说你的朋友很有可能被杀掉的话,你应该也不会很开心。”卢纳将头歪了过去,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不想弗雷死掉。”
“我很喜欢弗雷。”她安静地说。
“所以我想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会把人类变成什么样子。”卢纳轻声说,“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向我保证过,你不会害死弗雷的。”
她静静地抱着兔子,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华生突然感受了一种情感。
铺天盖地的,排山倒海的,悲伤。
他很少从卢纳的身上感知到情绪,他听福尔摩斯说起过质量这个概念,但是他实际上一直对抽象的,形而上的东西感到困惑。
然而这个少女身上的悲伤是如此沉重和古奥,她垂着头,没有流泪,但是却让人觉得月亮都在抽泣。
“那你可以阻止我的。”华生轻声说。
“我阻止了你也没有用。”卢纳轻声回答道。
“为什么?”华生看着她的剪影,“你也知道,我不过区区一个人类,你想杀死我只不过是不到一秒钟的事情。”
“但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卢纳低声说,“事情发展到了需要我阻止你的时候,我认识的你也已经不在了。”
她低着头,似乎在哀悼着什么。
华生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艘漂在海上的忒修斯之船。
他不确定什么时候自己是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早上的时候还能义正词严地斥责福尔摩斯把玩卢纳的王钥,而上午之后弗雷的王钥就成了他的心魔。
他的心中有另一个念头在作祟。
弗雷的王钥为什么不能给予苦难的世人呢?
哪怕一下也好啊。
虽然戈尔德的警告他还是记得很清楚,人类持有王钥这件事本身即是浩劫。
你的质量无法运行王钥。
而且虽然王不会说谎,但是很多时候他们只会说出一部分真相,也许并非刻意隐瞒,但是他和你们秉承并非一样的常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以绝对的人类中心论来说,为了梅丽,他可以失去卢纳吗?
当然了,按照最自私自利的想法,卢纳是个不请自来的怪物,她随时可能杀了他们两个,而且她给他们带来的麻烦是显而易见的。
她不是人类,也成不了人类。
她即使因为做了什么而被人类费劲全力教训了,大概只是像人类被狗咬了一样,只会下一次摸狗的时候先掐住狗的嘴巴。
这是福尔摩斯早就和他说过的认知,华生不愿意去戳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他坚持卢纳会顾念他们之间的友谊。
然而福尔摩斯警告他不要把卢纳当作人类,也不要对卢纳有什么承诺,让卢纳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
而如今华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