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史称晋党之变。
明月高悬于空中,冷白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宛如提前为整个上京城覆上了一层薄雪。初冬已至,鸣虫早已被冻死,夜间静默无比,只偶尔听到光秃秃的枝桠被大风刮落,“卡嚓”一声在地上裂开。
嗒嗒嗒……一阵急促齐整的马蹄声忽而远处飘来,愈来愈近,愈来愈响。
最终,这阵马蹄声像惊雷一样响彻在上京城内,撕破了这欲盖弥彰的安稳平静——余府大门被人重重踹开,有两个家丁出手要拦,当场就被斩杀。
两颗头颅咕噜噜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为首的男人一脚将其踢开,他朝身后的一众人做了个手势,“全都进来!”
“是,大人!”
一群人声势浩荡地闯进来,还斩杀了两个家丁,还堂而皇之的在人府中翻箱倒柜……天子脚下,首辅府中,居然有人敢闹出这样的事!
听到婢女传话后,余中钦当即怒不可遏,来不及穿戴齐整便提着一柄剑冲了出去,“本官乃是朝廷命官,谁人敢在本官面前造次——”
那为首的男人转了过来,也在此刻,余中钦借着月光辨析出他身上的衣物,刹那间,他的脸色骤变,一时间连手中剑也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绯红衣衫,上绣四爪飞鱼纹样,是飞鱼服!
“你……你是北镇府司的人!”来人竟是锦衣卫。
恰巧,另一名锦衣卫手捧着一本名册跑来,“大人,吾等在余中钦府中发现了这个!”
那锦衣卫刚将那名册捧出来时,余中钦早已吓得肝胆俱裂,一张老脸惨白无血色,简直比死人还难看——没人比他更晓得本薄薄的册子中藏了什么乾坤!
那为首的锦衣卫接过翻了翻,而后抬眼望向身前站也站不稳的余中钦,冷笑道,“余中钦卖官鬻爵、贪。污受贿超过千万两白银,还……”
“大人!”还不等他说完,又有两个锦衣卫狂奔而来,“吾等还在余府后院找到了满屋黄金,以及……东珠朝冠一顶!!”
他这话一出来,余中钦竟然站也站不稳了,“铺通”一声倒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东珠极为珍贵,整个大梁除了万岁爷,也只有皇后与皇太后有权使用,若是私藏东珠,杀头都是轻的……
“连东珠都敢私藏,果然是胆大包天!”
“还愣着干什么!余中钦罪证确凿,快快押了他去见皇上!”
余府被抄,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晚上,因为余中钦而被锦衣卫抄家的朝臣有将近二十人,其中有十三人在六部身居要职,曾与余中钦关系密切,是不折不扣的晋王党。
甚至不止他们,连晋王都没能逃过——北镇府司的人闯进来时萧宏正与自己的爱妾欢好,正是飘飘欲仙之迹,却被人一脚踢开暖阁大门。
那侍妾忽然被几个陌生男人看了身子,羞愤尖叫,扯了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蒙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搜。
“你们做什么!”在做这种事时被人闯入,萧宏也是被吓得兴致全无,“做什么!”
那为首的锦衣卫丝毫不畏惧他,而是铁面无私地指着萧宏:“速速将反贼缉拿,入宫面见圣上!”
***
将近一年,皇上终于上朝。
文武百官早已听说昨夜发生的大事,一个个心惊胆颤——这些天晋王风头无羡,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多少都向萧宏献过媚。
谁知事发突然,晋王出了这样的变故,一时间人心惶惶,又不敢称病,全都只好硬着头皮去上朝。
萧礼身着明黄朝服,头戴熏貂朝冠,上缀亮白东珠,华贵非常……只是如此打扮,依然无法掩盖他灰败的脸色,以及深深凹陷的两颊…完全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