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顷刻间,技术人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可以用在预告片起头,这张比较稳。”
旁边没人看她,也没人叫她确认。那段素材属于节目方,他们有权决定用哪一帧。
但她知道,在这张“看起来没有太多情绪”的画面里,其实藏着她当时停下话语的全部原因。
她那天在想:这个问题要不要回答到底。
现在这个念头已经不重要了,只剩画面本身,干净、安静、沉稳。
她忽然觉得有点口干。
屋内冷气开得并不足,风吹着发丝微微晃动,但又有种像刚淋过小雨后的燥热。
她从袋里抽出一张纸巾,在掌心里揉了一会儿,又放回去,没擦。
她侧了下头,眼角瞥见一根黑色电缆从椅子底下穿过去,另一端延伸向投影设备。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空间,连空气的流动轨迹都像是被提前设计过的——光、声、话语、剪辑点,全都卡得很紧。
她不记得是谁给她发的第一封邀请邮件,也不确定在最初提出她参与这个节目的时候,有没有人真正问过:你愿意吗。
画面跳了过去,重新回到主持人那一段的讲话。
她低下头,把包重新摆正。左侧衣领的布料被汗沾湿了,贴得有些紧,她轻轻动了下肩,没敢太大幅度。
这种不适不是来自谁,也不指向谁。
它仿佛某种无声的试探,慢慢地包围过来。让人既不痛,又无法全然抽身。
冷气不够,光线也不够,她甚至觉得,连空气都有些迟钝。
就是在这时,她听见背后传来门轴的细响——不是主入口,是侧边那道平时关闭的门。
门开的角度不大,但有风顺着缝隙灌进来,带着一点不同于屋内的温度。
她没有回头。
只是轻轻坐直了脊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帆布袋的带子。
脚步声不重,但地毯陷了一点,又很轻地弹回来。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越靠越近。
不是靠近她,而是靠近这个空间里某个尚未被填满的位置。
余光扫到一段身影。
藏蓝色圆领针织衫,衣料不薄,却不闷,贴着身体的线条,隐约能看出肩膀与腰线的起伏。
下身是米色休闲西裤,裤褶利落,搭配一双黑色皮鞋——鞋面光滑,无装饰,鞋跟不高,步伐沉稳且有节奏。
她认得这个节奏。
尽管那人只是在翻着几页纸,朝另一侧缓慢行走,没有朝她的方向看一眼,但宋知遥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向手心蜷起。
是她。
她没抬头,身体却在那一刻轻微坐直了一些。
那不是紧张,也不完全是害怕,而是一种奇妙的——像是背后正有一道目光经过,但又不落在你身上的错觉。
那身衣服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任何重叠,却又意外地吻合。
不是在装作无所谓,也不是想刻意惊艳谁,就像本来就应当出现在这里,却又显得太晚了一点点。
她的呼吸在那一秒稍稍顿住。
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进来,想要寻找这场沉默里最不安的那一个,大概也不会看向她——她表面一如既往,眼睛望着投影幕,姿势端正,手指搭在膝盖,连膝盖的朝向都没有变。
可她知道,心跳确实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