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辰快乐
天佑三年,秋日中,月光寒。
丁婳坐在铜镜前,打开箱笼,纤长的手指抚上血红嫁衣,这是一身冬衣,自比寻常嫁衣要厚,用料也更为厚重考究。
和每一个待嫁女一样,她对嫁衣有一种特别的期待与喜爱,丁婳对着铜镜,将嫁衣比在身上,看了又看,夜半三惊,喜不自禁。
“你在高兴什么?”镜中她的身后走一名女子,那女子发声。
丁婳慌张地回头看过去,背后空无一人!
“你以为嫁去蜀地会有什么好日子吗?”那女子还在镜中,她又自嘲一笑:“确实比丁府上好一点吧。”
“我……你是谁?”丁婳一时语塞。
“我是你啊。”镜中女子染了大红丹蔻的手扶上了丁婳的肩头,后者顿生寒意……
丁婳整个身体都顿住不敢动,她往镜中看去,那女子大约双十年华,鹅蛋圆脸,五官浓艳,这张脸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不就是她本人吗?
镜中人将唇靠近她的耳畔道:“丁婳,跑起来,逃出去。逃出丁家,但你也不能去蜀中,一定要留在长安,你才十五岁,你和我不一样,你逃得出去……”
丁婳瑟瑟发抖地望向镜面,她睁大双目,两行清泪从脸颊无声的流了下来,那张成熟的脸才是她的脸。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从被迫远嫁到吴雯珺短折,从重回长安到陨命雍城,她已经多活了一辈子,日后的苦乐悲欢她都尝过了。是的,她要逃出去。
闭上眼睛,再睁开。镜中的女子不见了,手中的嫁衣也不见了,她却仍置身于镜中。
再次闭上眼睛,睁开眼睛。还是那个画面,镜中人只有她自己。
这是个梦,丁婳知道这是个梦,她慌不择路,挣扎着一头撞向铜镜。
头破血流,铜镜碎了,丁婳直跌坐在镜前,镜中映出的人影变成了十几个,一个满头血污的美人,很是狼狈,这个梦好像要一直醒不过来了……
清晨,锦瑟拉开帐子,欲叫丁婳起床。
却看到丁婳瞪着大眼睛望着帐顶,额头上都是细汗,锦瑟一手拿着帕子帮她擦额头上的汗,一手把被子掀开一半,道:“到了六月份越来越热,尤其是这出了太阳后,换了薄被子,还是这样热。”
丁婳喘了几口气,似是刚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现在是天佑二年六月。”
锦瑟才发觉丁婳有异,问道:“小姐,你可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太热了,做了个噩梦。”丁婳从床上坐了起来,头靠在床边道:“那身湖绿色的夏装,挺清爽的,一直没穿过,今天就穿那身儿吧。”
锦瑟称是,不疑有他,转身去找衣服。
丁婳看着锦瑟的背影,双目放空,思绪飘远。
噩梦?何为噩梦?自香积寺一别,再没有卢夫人的任何消息了,卢夫人对她并不满意?那她还会如梦境中一般要蜀中吴家吗?
不,就算进不去徐家,她在长安还有别的选择。这个梦真正骇人之处是——她好像一直醒不过来,一直逃不脱。
外间的无徵熟练的打水,再将水以三分热,七分凉的比例注入银盆中,确保水温温凉,她随后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往左走了两步,将墙上的黄历撕掉一页,今日正式六月二十三。
刚才将早饭端了进来,一时之间。风云突变,骤雨猝至。
丁婳拿起汤勺边喝粥边看向窗外,无徵走过去麻利的将一扇扇窗都关了。
却听见丁婳道:“留两扇吧,凉快。”
无徵动作利落,此时的窗扉已被关的只剩了一扇,她闻声一顿,又打开了一扇窗。这两扇窗户敞着,恰好匡中了院中的那棵梨树,只见绿树枝叶随风摇拽,任雨呼啸。
两刻钟,后雨势小了许多,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丁婳贪凉,叫人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门外的长廊上,经雨水冲刷,院中的景色更显绿意生动,只可惜两世为人她住了太久,看了太久。
丁婳喝了一口茶,百无聊赖地闭上眼睛。
呼一声疾风迅雷,轰雷掣电,一道天雷降下直直劈下,梨歆苑木质的长廊的廊枋霎时之间被劈了下来,红色的朱漆木头被电的焦黑,廊枋直接被劈的脱落,砸到了丁婳的手臂……
电光火石之间还未看清楚天雷,手臂上的剧痛已经传来,丁婳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的伤,反而先想到了系统的那句:[天谴]。
侍立在一旁的无徵见状,急忙拉起丁婳,闪身回屋,锦瑟刚关上大门,第二道天雷降下,直接穿过廊顶,把丁婳刚才坐的椅子劈成了两半。
站在门内透过白窗纱,丁婳愣愣地看着窗外雷嗔电怒,室外的阴影随电光变换,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丁婳等了许久,第三道天雷并没有继续劈到梨歆苑,似乎天谴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