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登秦怀中紧紧抱着阿桃——那个不久前还活力四射、眼中闪着崇拜光芒的小巫工,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牙关死死咬着下唇,一缕鲜红从嘴角蜿蜒而下,那是强忍剧痛咬破的痕迹。
扶登桃的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每一次崖壁的震动都让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
但她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阿桃…再忍忍…石岳…石岳快来救我们了…”扶登秦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扶登秦一手紧紧环住扶登桃,用体温给她微弱的暖意,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她腿部的伤处上方,试图减缓出血。
扶登秦的指缝间早已被血染红,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身下的岩石上,洇开刺目的暗红。
另外两名幸存的巫工蜷缩在更里面,同样浑身湿透,惊魂未定,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绝望。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正徒劳地试图用撕下的衣角包扎自己手臂上被断裂绳索抽出的血痕。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无助:“秦工…石大哥…还能回来吗?”
她们被困在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崖凹处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狂风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头顶上方,那些断裂的绳索如同垂死的巨蟒,还在狂风中疯狂甩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呜”声,提醒着她们刚才那惊魂一幕。
扶登秦的心沉到了谷底。
石岳去求救,但狂风暴雨中,山路必然泥泞难行,他能及时带回救援吗?
她们还能撑多久?扶登桃的伤势等到石岳的到来吗?…
扶登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滚落在角落的几截断裂的铆钉残骸。
那是刚才事故的元凶。
崭新的金属断面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泽,断口处呈现出不规则的颗粒状,布满细密的砂眼,脆得如同劣质的陶片。
“铆钉…”扶登秦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铆钉的问题。”
旁边的巫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也露出愤恨:“是萧氏送来的那批!太子特批的‘精制品’!”
“精制品?”另一个巫工啐了一口,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拔高,“这分明是催命符!秦工,太子他…他是不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再明显不过——是不是想借机除掉她们这些巫工?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比崖顶的寒风冷雨更甚。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太子案头染血的“谢”字奏疏,谢督政阴鸷的眼神,萧景明欲言又止的提醒…所有线索在脑海中飞速串联。。。。。。。
扶登秦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住喉头翻涌的腥甜。
谢椒映那怨毒的控诉还在耳边回荡,姨母遗志的真相如芒在背,如今又加上这赤裸裸的谋害…她感觉自己像被一张巨大的、沾满污秽和阴谋的网死死缠住,越挣扎,勒得越紧,几乎窒息。
“不会的…”
扶登秦低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却虚弱得连风雨都能轻易盖过:
“水患未平…他…还需要我们…”
可这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苍白无力。
在滔天的权力和利益面前,几条巫工的性命,几方百姓的生计,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