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那个黑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下腰,没有肩膀,没有关节,像气球人氢气不够时,硬生生地弯折。顶端形似椭圆的头颅,拧了好几个圈,然后一动不动地,和她对视。
安鹤看不清它的模样,所以,在大脑的加工下,滋生了十倍的恐惧。
安鹤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快速鼓动,仿佛要传递到骨衔青身上。
一秒,十秒,二十秒,当安鹤终于忍不住要呼吸之时,那个黑影终于直起腰,大跨步走开,高跷似的脚跟踩在淤泥上,转眼就消失不见。
骨衔青松开压住安鹤的手,但并没有起身。
“骨蚀者吗?”安鹤努力平复着呼吸,压低声音问。
骨衔青用气声回答:“骨蚀者不会来沼泽地。”
“那,刚刚是什么东西?!”安鹤听到自己的气声,有一丝颤抖。
“被遗忘的辐射物。”骨衔青依旧躺在安鹤的身上,她小臂上的肌肉不再紧绷,这意味着危机已经过去了,但骨衔青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们不能动吗?”安鹤天真地问。
在安鹤疑惑的目光中,骨衔青用干净的手拍了拍安鹤的脸:“你现在体脂太高了,别说,躺着还挺舒服。”
“起开!”安鹤瞬间沉下眼,低吼。
“行。”骨衔青听话的、踩着安鹤翻上了摩托。
起身的时候,还用安鹤的外套蹭了蹭鞋边。
安鹤终于明白过来,骨衔青拿她当垫背——她整个后背都被淤泥弄脏,而骨衔青只是靴子和裤脚沾了秽物,身上脸上只有血迹,没有淤泥。
安鹤咬咬牙,探出手摸了摸身下。
两人倒下的位置很巧妙,是骨衔青计算过的,淤泥只有一厘米,下方就是坚硬的土块,所以她们躺了半天,都没有被沼泽淹没。
“真脏。”骨衔青睥睨,“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安鹤怒不可遏,这女人居然还要骂她脏。
她起身,快速摘掉湿答答的兜帽,往骨衔青的怀里塞了团腥臭的泥巴。
两人怒目而视。
“你今晚最好别入睡。”骨衔青威胁着抖掉身上的秽物,不打算现在跟安鹤计较。
她快速往远处望了一眼:“今晚辐射物很活跃,夜里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在摩托上歇着,天亮再走。”
安鹤扶起自己的车子,骨衔青往后倒了两步,和她的车并在一起。
这里的硬土范围比较宽阔,骨衔青将手电的光亮调到只剩一个微弱的光圈,然后挂上车把。
摩托车的脚撑很坚固,骨衔青抬起腿搭在车头,头朝后直接仰躺在了车身上,看样子真的打算歇息。
她真睡得着!
安鹤谨慎地盯着光圈外的黑暗。她视力不错,但光圈之外,黑色浓度高到不见五指,微弱的月光被手电削弱了,所有景物都是雾蒙蒙的。
安鹤睡不着,她仍旧正正地跨坐:“那东西不会再回来了吗?”
“有可能会。”骨衔青将双手搭在脑后垫着,毫不在意,“回来就再躲呗,刚刚那种东西视力和听力都不太好,装死就行,别被抓住。”
安鹤吞咽了一下:“你说的辐射物,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什么都有。”骨衔青望着天空,慢悠悠地说,“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有。但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为什么?”
骨衔青顿了一秒,她脸上不再有笑容,缓慢地诉述着远古的往事:“黑暗时代后人类社会爆发了激烈的洲际战争,因为各种辐射和化学武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动物,逐渐产生了严重的畸变。骨蚀病,只是被传播得更为广阔的其中一类。几十年后,有些新生儿一生下来就布满血瘤,没有鼻腔。两个头、三只脚都算是最轻微的症状。”
安鹤屏住了呼吸。
“这些人的病不具备传染性,但在资源越来越少的年代,这些人逐渐被当作怪物驱逐出了宜居区。随后,它们就一直生活在荒野,后代长相也越发古怪——你应该不知道,人类觉得刺鼻的这些黑色颗粒,是它们赖以生存、减少苦痛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