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奕摇头,“其实在萨特的思想里,所谓的乐观就扎根在摒除一切希望的绝望里啊。希望让人放弃了更广阔的自由,也放弃了正面突破的选择。它让人对各种各样的结果产生幻想,所以反而不能破釜沉舟地依靠自己的力量行动。
“绝望意味着人的意志,意味着永远的不断创造和呈现。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起全部的责任,萨特的乐观主义就是从这种绝望里派生的。
“这也即是所谓的,‘不思悔悟的乐观主义’。”
柏灵笑了笑,“原来如此。”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倏然掠过的飞鸟,“我听过一些关于这两人之间的轶事。虽然他们好像非常合不来,但今天我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内核好像共通的。”
“……什么?”
“反抗。”柏灵低声道。
“反抗?”
“对命运的反抗,对虚无的反抗,对一切践踏人尊严的东西的反抗……只是手段和口号天差地别。”
柏奕的眼睛微微眯起,“加缪的反抗在哪里?”
“加缪的反抗不是手段,而是目的。”柏灵望向柏奕,“被推入永无止境的责罚之中,却坦然而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本身就是对命运最直接的还击啊。”
柏奕哑然,虽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依然在这一瞬有豁然开朗之感。
两人彼此无言相望,柏灵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握住柏奕的弦外之音,心中仍带着隐忧,却见柏奕深思的眸子里忽然带起了笑意,于是轻轻地舒了口气。
宝鸳像望着怪物一样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良久,终于磕磕绊绊地冒出了一句,“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九十七章临别交底
柏奕第一个笑起来。
“听不懂没关系,就是在随便吹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在讲什么的,哈哈哈。”
“都是我们之前在宫外听到的一些乡野轶事,”柏灵笑着答道,“宝鸳姐姐一直在宫里住着,听不明白很正常,你要是感兴趣,回去我给你细讲也可以。”
宝鸳努了努嘴,“算了算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听得就头大。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给娘娘多做几件衣服呢。”
三人又说笑起来,恢复了先前的热络。半路的岔口,柏奕要先走一步回太医院,大家彼此挥袖道别。
只是柏灵才走了几步,又转身追回去,“柏奕!”
柏奕停了脚步,“怎么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事儿瞒我了。”柏灵说道,“是什么,要紧吗?”
柏奕无辜地瞪着眼睛,“……啊?”
“不要装傻。”柏灵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我说,非要绕个哲学的大弯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都会很让人担心的啊。”
“我——”柏奕愣了一会儿,才挠了挠头“……有吗?我老这样吗?”
“你有啊,你当然有啊。”柏灵叹了一声,“上次你不声不响跑去百味楼之前,不是这样的吗?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拉着我聊了一宿的出世入世儒学心学,什么知行合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还有再之前你离家出走那次,老爹单独找你谈话要你跟他学医那次、你偷偷找人砸了火疗馆的那次……哪一次不是这样的啊。”
柏奕愣在那里,半晌才惊道,“你们搞心理的……都这么可怕的吗?”
“这关搞心理什么事?”柏灵略略皱眉,却也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你每次都表现得这么明显,稍微心细一点都会觉察的好吗?这次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讲。”
望着柏灵那双眼睛,柏奕的脸忽然有些烧起来,“我——”
“不要抠指甲。”柏灵瞥了一眼他的手。
柏奕动作一僵,随即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抠指甲——难道自己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抠指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