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吀再一次穿着皱巴巴的衣裙坐在铜镜前,又重复多次怎么都梳不好发髻后,烦躁得她喊叫了一声气闷地将铜镜直接从马车窗户处丢了出去。
她脚一踢,趿拉着绣花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山间野道,比之兰城要冷些。二月天也不算多暖,她却连外袍披风都不穿,只着一身剪裁得宜玉色绣蝶衣裳,散着一头青丝直直朝前走。
她眉头紧皱,神色太过苦恼以致于都有些可怜意味。
孟青榕先是注意到她那样子,后又注意了她婀娜身姿,去了大袖就不再觉得多么丰腴,他竟觉着有些单薄。
堪堪欲起身关心询问,顾涯已经是拿着披风追了上去。
孟青榕眼神暗下来,主动揽了处理兔子肉的活儿,去了山间溪水处清洗。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阿吀却无心周遭一草一木,她就直冲冲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身上被披着披风,她也不挣扎,只走路走个不停。
她听不清顾涯在说什么,耳畔生了耳鸣,心绪明明风雪交加,偏偏心头火烧得教人血液翻涌,这两种极端相撞,她感觉自己都要裂开。
顾涯先前还陪着她走,后面怕她伤了脚,抓着人手腕拽到了怀里,他右手抚在阿吀后背安抚她,语气哄着:“等后面途经大城再去寻一个姑娘来帮着你就好了,再忍一阵子。”
阿吀挣扎推开他,继续走往前走,声音怒着:“再找一个有什么用!能和银杏一样吗!”
顾涯劝不住人,阿吀是自顾自地泻了一身火气,又跑到溪水边捧着凉水糊了两把脸,她边走边踢草,踢得鞋子飞出去,才乖乖坐到马车旁火堆处,等着那兔子熟。
已吃了两日干粮简餐,难得有点荤腥。
竹叶说他手艺好,结果一入嘴,苦得桑甜皱了脸,难吃得阿吀眼泪啪哒一下就往下落。
她那红着鼻子瘪着嘴的委屈样儿,瞧得顾涯心里一酸。
他将手里兔肉塞给竹叶,扭身就捧了阿吀脸,去给她擦眼泪。跟哄小孩一样把她手里兔腿扔得远远的,当着外人面不好亲她,只有拇指腹磨着她脸颊,哄人声音听得桑甜牙根都跟着发苦。
“你跟我共乘踏星先行一步好不好?这样快些,不到黄昏就能到枫桥镇上,到时再吃些?甜羹还是酥酪,行不行?”
阿吀头发到此刻都还没束起,垂落在脸侧身前,模样显了柔弱,嘴角向下撇着,嘴唇上还沾着一点佐料儿。
她眼泪啪哒啪哒落个不停,硬从喉咙里哽咽着,挤出了一嗯的声响。
临行前在园子内她还机敏非常,这会儿又像是天真楚楚,孟青榕望着他二人依偎共骑一乘的场景,手里那兔子吃不下去,塞给了竹叶。
桑甜冲竹叶撇嘴,将自己手里那份也塞给他,无语道:“今儿换顾涯做了吃食,都不能把姐姐气哭。”
说罢撸了袖子,她边走边喊道:“孟大哥还是我重新做一顿好了!不吃兔子改吃鱼!”
竹叶臊得将手里那一堆统统丢了出去,起身追在桑甜身后:“那我来捉鱼。”
一行人休憩之地距离枫桥镇快马加鞭的话,约莫两个半时辰。
阿吀中途被颠得受不了,就又在一山脚竹林停了下来。她一下马,怕自己要疯,喝了口水都没吞下去转身就去扯顾涯腰带。
她嘴上解了渴,扯他腰带的力道都跟着野蛮,语气急切:“受不了了,压力太大了,我需要解压。”
顾涯被阿吀此举惊得低歪了头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可她平时自己衣裳都没见得能脱多利索,却在解他腰带上极为有天赋。
半下午天色正暖,阿吀小手却冰凉凉,窜进顾涯衣领子里触摸到他结实胸膛,那暖意让她一张嘴就咬了上去。
顾涯拢着她披风,劝了句:“这是野外。”
阿吀舔舔唇,抬头回道:“你不愿意?”
于是竹林一角两支并蒂而生的竹子成了支撑。这两野生野长,却遭此横祸也是倒霉,明明风和日丽万里晴空,它们却仿佛身处狂风暴雨中,晃动地沙沙作响,叶片飘零。
水凝结成珠滴落在地。
直到阿吀双腿再站立不住,她便坐到了披风上,顾涯微微喘息,弯身要去给她整理。
她好似还不够,胳膊揽了顾涯脖颈,亲在他嘴角,唇齿相依间绞缠不停,似要把顾涯魂儿都吮出来才罢休一般。
共赴云雨巫山一场,阿吀竟躁得不知疲惫,翻身又去扒拉披风内兜。
她拿出两封信件后才开始穿衣裳,期间更言语迅速道:“沿路遇到驿站,需得重金聘了人走官途将这两封信送去峨眉,官府驿站接下私活便不若民间人送信容易被人查探。怕他们送信不及,我在给夏时月的信中另外叮嘱了她要多付一份银两,这样才不耽搁事,这银子你记得还。然后由夏时月亲自去寻不尘,有她主事,想来外人有心窥探也不知我真正要寻的是谁。”
顾涯还在帮她穿着鞋袜,闻言道:“不是要去凌云阁吗?”
“凌云阁个屁,那是诓陆裴的。”阿吀很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凌云阁同赤霞山庄来往密切,就算不知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也绝对不干净。如若被那贼人吞了财富遭了横祸也是活该,我才不管他们。”
“所以你是特意避开了竹叶才有起床那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