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闻到的青山绿水,肥鸡野菜,萝卜豆角都是虚无,只有这落在嘴里的面糊糊,才是真实啊!
浓浓的粮食香,淡淡的甘甜,略粗糙的糊糊从舌间滑过是那么幸福!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正常的味道了!杜引岁感动到想哭。
好吃!爱吃!哐哐吃!都给我炫嘴里!
死嘴,快吃!
杜引岁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口舌喉间,只可惜依然完全无法掌控躯体,只能等待吞咽的本能缓缓地把那么薄薄一点儿的糊糊送下去。
比起注定要发作的毒药,果然还是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的糊糊更让人焦心啊!
只是,这份焦急,最终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稳定出现在口中的小糊团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了下来。
这人……耐心还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她能一直这么养着自己不……
杜引岁又含住了一小点儿糊糊,思维飘忽了一瞬。
躺着的人无知无觉,快乐地吃吃吃。坐着的人却是遇到了一点儿小问题。
馒头还有不少,水却没有太多了。
江芜只能试着做了一个没么多水的小面糊团,然后紧张地目送它消失。
嗯,昏迷,却真的能吃。
还是得找个大夫才行,江芜捏着小面团,目光担忧地在膝上那人身上的伤口上扫了又扫。
流放队伍,是在天色完全暗下,又过了近一个半时辰,才抵达三桥驿。
四五十人的队伍涌入后院,却只有沉重的脚步镣铐的撞击和衙役吆喝的声响。
时至此,就算“植物人”吃得再慢,那两个馒头也都落肚了,就是……
“什么声音!”
赶着新人进门的年轻衙役警惕地看向屋角。
江芜:“……”
杜引岁:“……”
年轻衙役把赶进来的一老一少加两个孩子往边上别了别,快步进屋走近屋角。
在看到门口老者的瞬间端正坐直的江芜微垂眼眸:“腹中饥饿声。”
年轻衙役惊讶低头看向地上的女子:“她不会是摔出了什么问题吧?饿能饿这么大声?”
“大人,能不能与谭大人说一说,请个大夫来看看……银钱,我会仿竹松子善绘的山水图,售出后除了诊金皆可送与诸位大人。”江芜并不想当着门口老者的面说这些,但是此时不言,再见谭望可能就是明日了。
也怪她,早前说起银钱大夫,她总想着自己身无长物,又怕笔墨流出给无辜人惹祸,竟是一个馒头都喂完了,才想到可说“仿绘”,实在愚钝。
“竹什么?”年轻衙役对绘画一无所知。
就在江芜想要再解释一二时,门口一道熟悉的粗声响起。
“干啥呢磨磨唧唧的,快点关好了吃饭去。”赵七扫了一眼门边四人,“小力子你看不着这屋就这么点儿地方,这四个关隔壁去。”
“赵哥心咋那么善呢,地方小才好啊,犯事儿的人还让他们住那么舒坦啊。就该让他们坐不稳躺不平的。”吴力笑嘻嘻地走到门边,不大客气一般推搡了门口的老头一把,“进去啊,让我请你啊太傅大人。”
“呵呵,那我可真是心善啊。”赵七笑着用脚刮了一下门口的两个小崽子,“去吧,堆一起去。”
秦崇礼被推得微微踉跄了一下,却是老老实实地借着儿媳的搀扶往屋里去了。
“赵哥等我一下,我锁了人就来。刚进来我就闻着味儿了,今儿有卤肉吃吧,咋这么香呢,真是馋得慌。”吴力一边滋溜着,一边伸手把落在后头的两个小的提到了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