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举杯轻笑,语气不急不缓道:
“杂家方才封侯,脚下尚未站稳,如今所求,不过是安一方百姓,不辱圣恩。”
他略顿片刻,语调一转,眸光掠过众人,淡淡道:
“日后若真有事相商,还望诸位莫将杂家,当成什么帮闲之辈看待。”
话到此处,他抬眸一笑,杯中酒微晃,笑意温润却带着冷意:
“否则……误了兄弟情,也坏了诸位的体面,那就不美了。”
话音一落,席间气氛顿时微滞。
而陆云却仿若未觉,忽然转头看向赵震,神情自若道:
“赵国公,不知府中洗手处何在?杂家酒喝得急了,需方便一二。”
赵国公还沉在方才话意中,一时间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拱手:
“前廊左转便是,杂家稍等,我让人领路。”
陆云摆了摆手,笑容不减:
“不必劳烦了,本侯自己走走,正好也赏赏贵府夜色。”
说罢,陆云轻拂衣袍,从座上起身,走出殿外。
衣摆扫过玉阶,足音渐行渐远,直到那扇朱漆雕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阖上,殿中才终于重新响起丝竹声。
可那乐声虽起,席间的气氛却依旧沉闷,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良久,那位白袍的周继堂才打破沉默,举杯自斟一盏,语气中带着一丝未尽的忌惮与无奈:
“这一位陆侯啊……比我们设想中的,还要更沉得住气,也更咄咄逼人。”
他话音未落,右首一位年纪稍轻的权贵便冷哼一声,语带不忿:
“沉得住气又如何?终归只是个……没有根的太监,话说得再好听,也掩不住他下贱出身!”
“哼。”
另一位身形丰腴的圆脸官员却不以为然,手中羽扇轻摇,似笑非笑道:
“太监?你见过哪个宦官初封便能让咱们这几个老家伙齐齐起身迎接,连舞姬都要跪地送酒?”
他扫了一眼厅内诸人,笑意更浓:
“真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我们这些人今日的模样,不是阿谀奉承,就是……自取其辱。”
此话一出,几人面色微变,不少人下意识地放低了杯盏,眼神也逐渐凝重。
有人低声咕哝:
“我听说……益州一战,他逼乱民反噬粮商,杀官除贪,连那位王爷都被他挖了根。这样的人,岂是三言两语能招揽?”
“你的意思是,要动点手段?”
“我可没这么说。”那人连忙摆手,神色紧张,“他如今圣眷正隆,我们一个不好,惹祸上身可就……”
这话一出口,席间众人俱是一震,纷纷陷入沉默。
他们这些朝中权贵,外无兵权,内无实职,靠的不过是祖上荫庇与陛下的恩典。可如今陛下重用陆云,连封实权侯位,他们又凭什么与之争锋?
半晌,赵震才低声开口,语气复杂:
“……若他真只是个太监,我们或许还有法子压一压。但可惜,他背后不是别人——是陛下。”
他声音顿了顿,又低沉道:
“而且,还有如今风头正盛的……锦衣卫。”
此言一出,厅内再次陷入死寂。
几位原本还有几分试探念头的侯爷,此刻俱是神色一敛,噤若寒蝉。
哪怕是权贵之身,也无人愿意轻易试探那柄高悬天子之下的刀,更别说刀柄已握在陆云手中。
赵震见席间气氛渐沉,便举起酒盏,脸上挤出笑意,打着哈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