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诏眉心微蹙,声音比先前都要冷淡:“越发过界了。”
褚青盏边数边想:过界么,她不就凑他跟前数个眼睫毛吗?
以前心血来潮时,宫里的太监、丫鬟被她数了个遍,也没人指摘她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闻诏的睫毛长而分明,因此数起来并不费神,加之这会儿又凑得近,褚青盏不到一时半会儿就将睫毛数了个根根分明,并且在闻诏伸手欲把她推开时,眼疾手快地先行撤开。
闻诏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他蹙紧的眉心尚未松开。
倒也不是因为这冒犯的行为生气,而是在疑惑这女子行为古怪背后的动机。
她方才扒住他肩头双眼细眯,严肃认真的样子如一只在丈量鼠洞尺寸的猫咪。
这会儿手松了开来,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眉角眼梢还吊着让人猜不透的舒快愉悦。
闻诏恐吓她:“我方才虽留下了你在身旁伺候,可我也能让葛叔将你随时送回。”
他刻意做出极不耐烦的神情,谁知小姑娘非但没有被吓着,反倒还笑意吟吟地看着质问他。
褚青盏理直气壮道:“为何要将我送回,我只是数了数你的睫毛——你的睫毛当真是既浓密又修长,我数过很多人的睫毛,你的睫毛是长得最好的。”
“……”
倒显得他在无理取闹。
“罢了。”闻诏无奈道:“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褚青盏眉毛动了动,终于想起问她的名字了么,只是她还未想好,这怎么办?
若是随口捏造的假名,要是有人唤她名字时连她自己都未反应过来,岂不很有漏洞?
可若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叫青盏,那要是他知道或是日后有可能知道本朝公主的名姓,岂非自找事端?
见她撅着张小嘴作思考状,闻诏眉心蹙得更厉害:“你不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
褚青盏眼睛一亮,否认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青盏二字作何抒写才犹豫踟蹰。”
“轻盏?”闻诏蹙起的眉头松开些许,点头道:“倒很是好听,只是你也不知是哪两个字对吗?”
褚青盏见闻诏的神情,悬掉的心落了下去,看来他的确不知。
“爹娘平日只唤我青盏,并未教过我写这二字。”褚青盏信口扯谎,心里却在暗自夸赞自己。
这样一来,前面两个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闻诏凝神看着她,似是未作怀疑,他转身重提桌侧的毛笔,随意沾了一笔墨水便要下笔。
只是在笔尖将要触碰到宣纸时,略一停顿,握笔姿势不动声色地轻移变幻。
褚青盏好奇地凑上前看,见那字依然是狗爬的“蜈蚣字体”,只不过却新落上了“轻盏”二字。
她开口喃道:“轻盏……”
“你既跟了我,我便不管你从前是哪两个字,今后只唤你‘轻盏’,”闻诏停笔看她:“你意下如何?”
此举正合褚青盏心意,她点头笑道:“轻盏,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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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唤香吟,跟在秦小娘身边近二十年了。”眼前的女子边自我介绍,边领着她去一旁的小屋。
褚青盏虽是个千娇万宠的公主,可却没有一点跋扈嚣张的性子,小嘴从小到大都像灌了蜜糖一样的甜。
她很有眼力见地笑道:“香吟姐姐好,我叫轻盏。”
香吟见她一身灰扑扑的衣衫,原以为她是个木讷羞涩的性子,没想到还挺大方甜蜜。
没有人不会因为人近中年还被花样般的小姑娘开口唤作“姐姐”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