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作孽!”无烟子抬眸望向观音,身心俱疲,“我早就放过她了,是她不肯结束一切。”
情根深种,贪心不足。
观音(4)
另一边,步重骤然收手,脸颊被聚浪划开,鲜血洒落在枝桠上,斑斑点点的红。
他伸手碰碰伤口,面色不虞:“你已经拿到了观音泪,还来这儿做什么?”
赵江眠眼神森寒阴冷,那滴观音泪嵌入他的眉心,化作一点朱砂。
步重倏然一惊,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他的意图,登时惊叫出声:“松晏——”
然而,不待他出手阻拦,赵江眠便猛撞向背对着两人离崖岸不过两步距离的人。
观音泪助他登仙,但凡胎肉体终会腐烂。而长生莲子珠,可护佑心脉,让他肉体不死。
松晏在这惊叫声里回头,但尚未看清眼前的人,聚浪便没入胸膛。他难以置信地抬头,见赵江眠狰狞地笑着,那张煞白的脸渐渐扭曲,模糊。
赵江眠劈手抢他手腕上那串长生莲子珠,奈何这珠子仿佛认主似的,死死缠在松晏身上,怎么用力也扯不下来。
“松晏!”沈万霄也再顾不上无烟子,疾步而来。
赵江眠未能得手,旋即冷笑着将松晏推下悬崖。
意识消失前,松晏只听见一声惨叫。殊不知,在那声惨叫里承妄剑斩断了赵江眠曾握着聚浪的那只手,紧接着剑光一闪,烈火焚烧大地,那滴观音泪被硬生生剥离。
而火光摇晃间,观音低眉顺目,眼里蓄起清泪。
无烟子痴痴望向观音,甚至朝她缓缓抬手:“你还说你四大皆空……”
遽然一阵风过,火舌将那道虚影吞噬。
无烟子猛然回神,眼前的观音依旧无悲无喜。于是她脸上浮起苍白无力的笑,解脱一般,一步步倒退着自崖边跌落。
赵江眠捂着眉心,身体以极快地速度变化着。先是身形变得矮小瘦弱,紧接着腹部显出巨大的血窟窿,再然后满头乌发散落开,变得如稻草般干枯发黄,最后,那张惹得满楼红袖招的脸也变得稚嫩,其上血迹斑驳。
观音泪将鬼仙施在他身上的法术尽数毁灭,让他不再是傀儡。而今沈万霄从他额间剜出了观音泪,他便再无任何法力护持,急速回退到死时的模样。
十四岁,数杆长枪挑破肚皮,肠子外露。
“不、不……不——”赵江眠跪倒在地,生命从他体内飞快溜走。不多时,他便再也发不出声,瘫倒在地上成了一张干枯的人皮,顷刻间便被火海吞噬。
步重竭力将朱雀血妖逼退,但补了东墙漏西墙,压根分不出心再去关照崖下的情况。他若是撒手不管,这些妖怪必定得以饱餐,法力大增,万一冲破烂柯镜闯入人间,那人间势必生灵涂炭。
两相权衡之下,他最终认命抵挡着朱雀血妖,终究是忍不住暴躁地叫骂起来:“观御,你他娘的说放火就放火!松晏要是有什么好歹,小爷我第一个扒你的皮!”
观音捏诀,挥手洒下的甘霖虽只是星星点点,却缓缓将业火扑灭。
火光消散,朱雀血妖的躁动也渐渐平息。
步重松了口气,正欲追下弑春崖,却被观音拦住。
“让开!”他不悦地皱眉。
观音侧身望向无烟子坠下去的地方,缓缓摇头:“底下有万年玄冰,你若去了,必死无疑。”
步重抬眼,他眉心直跳,强耐着性子问:“你什么意思?无烟子要跳你就随她跳,不管三界百姓的死活。我堂堂凤凰血脉,浴火而生,还会怕玄冰不成?”
“勾玉弓只认涟绛一主,”观音半垂下眼,“落到旁人手里,它也不过一张废弓罢了。”
至于无烟子……若是此番赴死能予无烟子解脱,她反而是愿意的。那些纠缠着两人的恩怨、执念,早就该散了。
说到底,醒悟太迟的人是她,而不是无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