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逝去,似乎一并带走了他的父亲。他从白天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白天。等到蜂鸟更名为Zealda,父亲成为工商党主席,又等到左展杭“封岚的父亲”这一身份的消失。
回到枫城,左筝然也曾站在隔离病房的门口,从那扇小窗望出去看着寂静空荡的走廊,边恨左展杭边希冀能看到他的出现。
他等了太多次,次次都是失望。
他与左展杭之间的父子亲情,早已湮灭在一次次的等待和一层层剥开真相的过程中。以致此时此刻,左展杭于他而言,只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车停在入户花园前,左筝然下了车,在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后,他抬脚迈入别墅内。一楼很安静,只有两个佣人在打扫卫生,餐厅的方向传来金属刀叉碰撞餐具的声音。他穿越过室内花园,跟着陈垚朝二楼走去。
绕过一道屏风,来到左展杭书房门前。
陈垚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左筝然跟在他身后踏进房内,看见沈榷正被四五个alpha围着,双手反缚在后跪在会客室正中间的地板上,其中一个alpha正举着把枪抵着他的后脑。
左筝然用目光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把沈榷扫视了几遍。看上去是没受伤,神情也镇定,他才放松了面部表情,朝沈榷走去。边走边对在一旁沙发上坐着的左展杭说:“爸,您这是干嘛?小璟,快起来。”
左展杭看着手上沈榷的毕业证,头也没抬道:“别动。”
左展杭话音刚落,沈榷身后那个alpha就将枪口往前送了送,沈榷因为他这个动作不得不低下头。这种对待死刑犯的方式让左筝然的怒火瞬间高涨,他努力忍住,转过身面朝左展杭,问:“不是吃饭吗?”
左展杭把沈榷的毕业证“啪”的一声合上,往前一扔。坚硬的纸壳边角在木质桌面上磕出不小的动静。左筝然看着毕业证上沈榷的照片,说:“小璟下午只是去学校取他的毕业证,哪里惹到您,怎么还动上枪了?”
左展杭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放在膝上,一副轻松到了极点的姿态。他和左筝然对视了片刻,嗤笑道:“到了这会儿就别和我演什么父慈子孝了。我在封澍面前装了那么多年孙子,你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的窝囊废,封澍看轻我,我看轻你,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封澍那个老东西犯一样的错。”
左筝然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转过头问沈榷:“受伤了吗?”
“没有。我很好。”
好什么好?都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了,哪里好?
左筝然冲他笑了笑,想将安慰通过这个笑传递过去,但沈榷被人压着脑袋无法抬头,他便说:“我在这里。”接着将视线移回左展杭的身上,面无表情道:“叶樵宇那个狗东西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稍后再聊。”左展杭接过陈垚递来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灰色的烟雾从他口腔中飘出来的同时,他说,“林闻璟之所以现在还能好好地跪在这儿,当然不是因为我太过仁慈,而是我在等你来。”
他抬手用烟隔空点了点沈榷身侧那个拿着棒球棍的alpha,在左筝然转过头看向沈榷的同一时间,alpha朝沈榷背上狠狠抡了一记。
球棍击打皮肉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左筝然的心脏上,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在他抬脚的瞬间,左展杭说:“你敢动一下,我保证下一次落到他身上的就是子弹。”
子弹上膛的喀拉声响起,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沈榷的小腿,门后的一个alpha则抬枪对准了左筝然。
左展杭继续说:“皮外伤而已,别那么紧张,要不了他的命。”
左筝然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吱声,他双手攥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被逼到此种境地,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心软确实是个错误。他放过叶樵宇,叶樵宇却没有放过他。
沈榷遭此重击,一声未吭。他蜷缩在地板上,额发落下来遮挡住眼睛,过了将近半分钟,他缓慢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左筝然,“别看,我没事。”声音很轻地落在空气里,像是被疼痛抽干力气。
左筝然只觉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让他难以呼吸。他死死咬住口腔内的软肉,用疼痛与鲜血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左展杭:“你要什么?”
左展杭弹掉半截烟灰,他没回答左筝然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痛吗筝然?不够痛吧?”
左筝然僵着身体,听到同样的沉闷声一共响了十一次。
沈榷从始至终未曾发出过任何声音,没有痛呼,没有呻吟,更没有求饶。左筝然看到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衣遍布褶皱,一道一道像是他心脏上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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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噜!
第83章在我面前跪下,说你错了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从肋骨下方缓慢延伸至全身各处,左筝然艰难地转了转眼珠,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冷静下来,以应付接下来的对峙与谈判。
但他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有好几分钟,他一直盯着沈榷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和不停颤抖的肩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