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小皇孙脑袋一歪,一头扎进了嘉靖怀里,哄得皇爷爷开怀不已。
他把长命锁挂在孙儿脖子上,小家伙立刻失去了对头发的兴趣,拿起长命锁凑到嘴边,张嘴就要啃。
嘉靖握住他的小手,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眉头先皱了起来,他想起个事来。
“朱载坖,”嘉靖看向裕王,面对孙儿的慈爱一瞬收敛,留给儿子的只剩威严,“可有给皇孙起名?”
裕王诚惶诚恐的跪下:“回父皇,还……还不曾!”
帝王生性多忌,心思深沉,对后宫妃嫔和子女亦是如此。他从不掩饰对裕王这个儿子的厌恶,别说父爱,甚至未曾给过他一点好脸色。
两位皇兄先后薨逝,论资排辈,太子之位本该轮到三皇子朱载坖。可十年多过去了,嘉靖非但没有再立太子,甚至警告朝臣“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
裕王谨小慎微,不敢擅自给儿子起名,生怕用了不该用的字,触碰到他爹某根敏感的神经。以他的地位,很难保儿子周全,甚至整个裕王府都得遭殃。
嘉靖看一眼裕王那副怯懦的样子,更是来气,正要训斥两句,一只小手却攥着他的衣襟,小家伙正抬起头看着他。
帝王的心一下就软了,挠了挠孩子下巴:“你这是在帮你爹求情?”
小皇孙怕痒,低着头,努力用他肉嘟嘟的双下巴,夹着皇爷爷的手,不让动。
他越不让动,嘉靖便越要挠他,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抗议,又像是撒娇。
嘉靖被儿子撩起的那点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小皇孙的百岁宴,大喜的日子,训儿子晦气,还是给孙子赐名要紧。
按照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祖训,后世子孙起名,都得严格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来,到小皇孙这一辈是“金”字。
嘉靖沉吟片刻,说道:“圣王制驭天下,犹制器者之转钧也。朕今日为皇长孙赐名‘钧’字,朱翊钧。”
小皇孙忽然在他腿上蹦跶两下,挥舞着小胳膊,仿佛是在对自己名字的回应。
嘉靖问他:“喜欢这个名字吗?”
“啊呜~”
“以后就叫你小钧儿。”
“呼哈~”
爷孙俩一个问一个答,尽管听不懂彼此在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们聊得开心。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官员心中无不“咯噔”一下,严嵩父子更是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嘉靖亲情淡漠,对儿子就跟对仇人一样,却给他的皇长孙起了个意义非凡的名字。
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犹如制作陶器时使用的转轮——这是把大明王朝的兴盛与未来,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望他以后做个有道明君。
这可了不得,百官心中忍不住揣测,皇上是不是在暗示他们,要立裕王为储君,将来才好把皇位传给孙子?
小皇孙还有个四叔,景王朱载圳,是嘉靖的第四子,只比裕王小25天。
虽然和裕王一样,景王也是刚成年就出宫去了,但他的母妃尚在,偶尔还能进宫一趟,给母妃请安。他的老师是内阁首辅严嵩的门生。裕王妃母家贫寒,而他的王妃是兵马指挥使的女儿。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处境比裕王更好,父皇对自己也更偏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小侄子一比,他那叫什么偏爱,只是不那么讨厌罢了。
想到这里,他又看一眼嘉靖怀里的小侄子,心中更是愤懑。
景王府内妻妾成群,怎么就没人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比起景王的郁闷,裕王却是如坐针毡。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现在他爹给他儿子赐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