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卫家真是个好住处。和南浩街中间只隔着南元子的院子,去街上和神仙庙是异常的方便,却没有南元子那里的人声鼎沸,相反安静的许多。两天下来,我自是大快朵颐,玲珑姐妹在吃过南元子精心烹制的老三味之后也开始变成了美食家。
老郎中的方子十分对症,玉玲的病已好了大半,只是因为身子虚,我便不准她随意走动。玉珑闲着没事,就缠着我教她武功。
哥哥,为什么你使的那招“云破月来花弄影”威力那么大?我内力是比哥哥差,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呀?
玉珑很困惑。一个人的内功修为是很难投机取巧的,好的内功心法加上灵活的头脑可能会让练功的进境更快一些,但仅此而已。没有日积月累的艰苦磨练,想要有高强的内功那是痴人说梦。那些百年人参、千年灵芝虽然可以固本培元、补阴还阳,却增加不了一丝内力。
对练武的人来说,三十岁是道分水岭。绝大多数人到了这个年龄内力修为就停滞不前了,因为这时人的肌体已经开始慢慢的老化,而一个人的内功是高是低此时便有了分晓;极少数天才依靠优异的先天资质和玄妙的内功心法,可以再进境数年,正是这几年使他们成为了一流高手。之后,对一个武林中人更重要的变成了精妙的武功招式和丰富的对敌经验,修炼内功的目的只是将内力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过了六十岁,内力便会快速的衰退,所以在百晓生的江湖名人录里六十五岁以上的武林前辈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是保有童子身的出家人。
女孩子发育的早,在练内功的前期便占了很大的便宜。“谪仙”魏柔以花信之年便位列江湖十大高手,这样的荣耀从来没发生在男人身上。玲珑不过十七岁,内力也颇为可观,可相应的对敌经验就差的太远。
我也没有江湖经验,擒拿杨威是我第一次正式是和江湖人交手,可我有个好师父。
我不想否认我是个天才,因为师父经常说,阿动,你是个天才,你连内功练的都比别人快,不过,师父讲的可都是至理名言,你要仔细听着。
玉珑,春水剑法是好剑法,每一招都经过了先人的千锤百炼。可临敌之际用那一招,怎么用却是大学问。
玉玲半躺在躺椅上,小声跟萧潇笑道:“萧潇姐,很少看到哥哥这么严肃啊。”
“钩有锁拿兵器的妙用,特别是双钩配合,威力更盛。不过,使双钩容易伤到自己,招式不免凝滞,对付它,就要发挥剑轻灵的优点,『云破月来花弄影』是春水剑法中最灵动飘逸的一招,用它对敌正是以我之长,攻敌之短。”
玉珑好像明白些什么,不住的点头。我接着道:“不过,你们女孩子天生气力弱,遇到乌承班这样的硬点子就不能死拼,这时就要讲究出招的时机了。”
我拿了一块木头,站在了玉珑近前一尺,“玉珑,能刺穿这块木头吗?”玉珑摇摇头,太近了。我退后了三尺,现在呢?玉珑抬手一剑,剑一下子洞穿了整个木头,倒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她手里的剑看着不起眼,却是把利器。
“这是春水剑派的镇派之宝春水剑。”玉珑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
我恍然,身子又退后了两尺,这一次,玲珑往前跨了一步,才堪堪刺着木头。
“看明白了吗?”我仍掉木头,“每一种兵器、每一个招数都有它的攻击范围。超过了这个攻击范围,对敌人就没有什么伤害力了,所谓『强弩之末,不足以穿缟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对手的招式用老之际再进行攻击,即便内力差些也不会吃亏。”
“要等对手招式用老,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可剑和钩的攻击范围相差无几,钩威胁不到我,可我的剑同样也失去威力了呀!”玉珑有些开窍,可关节处还是不明白。
听玉珑这么问,我知道她在练武上倒真有些天赋。“玉珑,你问到了点子上,这就是高手和俗手的一个显著差别。要想把每一招的攻击范围最大化,就需要身法和步法的配合了,如果还能保持招式的连贯性,那么高手的宝座就在向你招手了。”
我不禁想起了师父,虽然我是个天才,但没有师父的严格训练和谆谆教诲,我可能正为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而沾沾自喜,盘算着开个私塾或者做个师爷也算光宗耀祖了。
我指点着玉珑,她进步的很快,起先她的剑怎么也碰不上我的剑,我有意放慢了速度,她七八招中便有一招能封住我的剑,再后来,五招之中能封住一招,偶尔还能反击,最后她一剑击在我的剑上,只听铛的一声,我的剑断成了两截。
玉珑这招正是把握到了“大军渡河,击其中流”的大好时机,我不由赞了赞好,玉珑却满脸歉意的跑过来,“哥哥,我忘了春水剑是宝剑了。”
“玉珑,不关你的事儿。”,我知道这剑十有八九是在和钱江交手的时候留下了暗伤,那钱江似乎没练过内功,却是一身的蛮力,裂虎叉又是把重兵器,加上这柄剑本身钢质就不纯,剑质恐怕早被破坏了,春水剑又是宝剑,便经不起它的击打了。
“陪我买把剑去。”
玉珑顿时欢天喜地,玉玲则颇有些艳羡。我吩咐萧潇照顾玉玲,玉玲便嘱咐快去快回,免得心里挂念。
苏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民间颇有收藏武器之风。远的不说,本朝太祖立国之时,最大的对手吴王张士城就是以苏州为根据地的,张士城败灭后,不少神兵利器散落民间,我腰间的碎月刀就是师父从苏州民间购得的,据说还是张士城的弟弟张士信的佩刀。我也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把趁手的兵器。
苏州城里的兵器铺子大都集中在玄妙观后面的太监弄,走了几家,没看到好剑,倒是在一家铺子里发现了上好的鹿皮手套,江湖人行走于不毛之地是常有的事,有了鹿皮手套便不惧毒蛇蚊虫的叮咬。这东西在北地寻常的很,不过到了江南就成了稀罕物,六副手套竟要了百十两银子,这还是玉珑伶牙俐齿讨价还价了半天老板一脸大出血的模样才买到了手。
玉珑迫不及待的把手套戴上左看右看,“哥,你不知道,我和姐姐早就想买一副了,可惜一直没碰到。”又嘻嘻笑道,“不过那时就是碰到了也买不起。”
我应了一声,注意力却被前面一家铺子传来的“叮当”声所吸引。其实弄堂里锻造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都没太在意,只是这铺子里的声音节奏异常的分明,我好像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我面前一下一下的锤打着烧得通红的兵器,便不由得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儿,数十下锤打间节奏丝毫不变,我起了好奇之心,迈步进了这间铺子。
铺子很大,一屋子刀枪剑戟明晃晃的闪人眼目。不过,我的目光还是转向了墙角那个大汉,那大汉正专心致志的砸着一副粗大的铁链,通红的炉火照在他赤裸着上身,盘结的肌肉显得异常的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