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不由后退,这样的姿态,这样地疯狂在这张脸上她早已见过,这个人虽然恶劣,却对她从来是好的,爱过她,宠过她,为她将前程毁尽。“你刺呀!”一声吼,梅娘不由一阵颤抖。“你不要逼我。”已经学会心软的梅娘哪里还有刚出谷时天真的残忍。“哈哈,你当年的狠烈呢?你的绝情去了哪?”梅娘不由想起那日,空旷的大堂,甘建道跪在她面前,求她把家业还给他,她只是嗤笑一句:“没有人会把踩在脚下的狗东西抬举起来压住自己!”那只是一个任务罢了,她不在乎钱,也不在乎人命。他让她念旧情,她却派人驱逐他出来会稽,不得再回,那人骂着贱人,狠心的贱人……眼前这人依旧骂着贱人,骂着狠毒。“你让我永世不得会会稽,让我见不到宗族,见不了亲人,你根本没有心,不懂情感!““不,我只是为民除害,你本来就是一个祸害!你应该受罚!”“我是祸害,可以说都可以这么说,你却不能,你罚我?我对你如何,我连大声说话也怕你不高兴,我从来不视你为舞女贱婢,我那般疼惜你爱护你,将天下珍宝都摆在你面前,你凭什么罚我?”梅娘回想当时情形,那是她才十三岁,刚出谷,稚气未脱,办事心狠手辣,说一不二。她从打算害甘建道起就没有留情过,甘建道不是不知道,却一个劲包容她,爱护她,她扰乱了他的生活,剥夺偶然他的一切呀!他的居所就是她第一所暗香居,真正的家,哪里现在都还有他赠送的珍宝,她的心已经让那一双双含情的眼眸变得柔软。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语:“对不起,对不起。”“不,你……你滚开,”甘建道有些惊慌,推开她,她指尖划在伞架上,便是血红的长条,鲜血淋漓。男子要走,回眸见她留着鲜血却只是看着自己,忙口不择言一句:“你这条毒蛇,冷血无情,再好的人也只会叫你咬死,该死,该死!”“你要我死?”梅娘颦眉,面色有些苍白。“当……当然,去死吧!”“你那般想我死去?”梅娘眼眸含波,荡漾这人心,娇弱美丽。就是这样的姿态,比起她的嚣张更让人心动,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下场。甘建道不由强硬呵斥:“该死,该死,你害的人远比我多,你该死,该死!”“好,好。”两个好字,梅娘翻身便朝着栖情山跑去。甘建道顿步,却实在放心不下,他的恨在她的拥抱和道歉中已经抹杀了,只是常年的折磨让他不愿意再面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变了却不是因为自己。见到她的眼泪他就知道,不论恨了多少年,他还是爱她,舍不得她的,只有离开才有活路,自己才有活路。可是心中常年的咒骂让他口不择言,她会难过吧!就让她难过,毕竟毁了自己这么多年,可是……最后后悔的不还是自己吗?甘建道追上去,上了栖情山,却见那那身影从栖情崖上一跃而下。“不,梅儿,不……”他栽倒在崖边,他只是想她安定下来不要在谋害人心,他没有想过让她死,他这么舍得……甘建道向前一纵身倒了下去。不知何时了,梅娘睁开眼已经是疲惫,农妇看她醒了忙上前询问:“可有不舒服,女郎命大,命大呀!”“我……还活着?”农妇给她顺顺气,笑道:“活着呢!”“这是哪里?”“是农妇的家,女郎一身华贵可需要农妇传话?女郎今日是让一个妇人送来的,那妇人让小妇人把这给你。”妇人取下一支精美的黑蝶步摇。梅娘想去接过细看,全身却疲软难受。“我怎么了?”“女郎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这……”“醒了吗?”一个憨厚的男人放下扁担,问道。“你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回来路上看见崖下有个死人,想来昨天跳下来的,像是个酒鬼……”“你说谁?”梅娘撑起身子,顿时撞到了喂水的碗。“女郎好,多半是那酒鬼喝多了摔下来了,也是可惜一条命。”“他死了,他跳下来了,”梅娘猛地翻腾,顿时滚下床来。农妇一下着慌,喊着“造孽”忙乱地扶她,梅娘拉着她的袖子,着慌问:“他最后……”“死了,也就只有乱葬岗收,这种无亲无故没人识得的,就是义庄也不会收。”这是门扉叩响,男人也就掀了布帘子出去了,农妇小心拍着梅娘的背,劝慰道:“不怕,不怕,没事哈!”梅娘愣愣的盯着白麻的罩子顶,恍惚想起那个男人给她许过的承诺——我会带你承受你应该承受的一切苦痛后果,只要你心里有我可好?现在他死了,死在异乡,孤苦无依,埋在乱坟里,找都找不到了……不由面上泪水便湿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