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舞许久未见过这样夜晚的荷塘了,曾经在百花谷,这样的荷塘的夜晚却是她最喜欢的夜晚。她想着,诚然她的生命显得有些短暂而仓促,但是她的童年有着养父的宠爱,她享受了一切贵族女子不曾有的自由和贫家女子不曾有的富足。她的感情或许是不圆满的,可是她的爱人却很优秀,那样优秀的人一心一意爱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给她带来了本来没有的麻烦,却一样给了她一个血脉相承的阿父,这个阿父的亲情或许比不上社稷江山,却是疼爱过自己的,皇室不该有的无法无天的疼爱……这短暂的人生有着太多不如意,可在幸福快乐的事前却连这不如意也显得单薄,自己是幸运的,不幸的仅仅是那点缘分不够。荷塘的风是凉的,荷塘的水也是凉的,秋天了,月儿洒下的斑驳晃着白皙的颈项,玉瓶倾下,她甚至没有却分清是药水而不是药丸,柔软的水太温柔,抚摸着肌肤,抚摸着胸前的蝴蝶,她垂首取下腰上自小带着的蝴蝶玉,又抬手取下头上的紫钗,紧紧握在手里捂着心口,心口收着阿娘的绢帕,那是阿娘的东西,带着阿娘的味道,生而离开阿娘,现在阿娘我去找你。风习习吹过,花瓣儿随风落下,荷塘花叶翻滚,刹那间不见佳人踪迹。风过了,荷塘依旧的静谧,偶尔蛙声,偶尔虫噪都显得突兀吵闹。花儿随着流水去了,流到宫外去,流到健康外去,流到……荷叶依偎轻轻摩挲,那是在擦着跌落泪珠的痕迹,案上的瑶琴让人知道这里有人来,却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人去。解禁是在翌日的清晨,恙儿从梦中惊醒便等着这一刻,钟声一响她便去看薄舞。屏后很安静,帘子里很安静,帘后没有人。恙儿在屋里一圈找,没有人,没有姊姊。秋蓉碧莲赶来便看见她哭着找人,碧莲安慰她,秋蓉却马上派人去找长公主。捧着水盆的侍儿跌跌撞撞进来,匆匆忙忙水盆打倒,绛红的毯子顿时化为了一汪血潭。“琴……琴……池边有琴……”恙儿翻身就跑,宫中侍儿哪里跟得上这乡野来的女子,恙儿远远看见琴,过去却让那碎石假山绊倒在地,她匍匐两下,抱住了琴,碰到了玉瓶,清脆的响声,玉瓶在地躺倒,一时间恙儿泪流满面。这一哭大家便明白了,大宫人慌忙报告皇帝,皇帝派人打捞。刘濬是来接薄舞回家的,程远是来找皇帝继续昨日的事的。冤家路窄,便是冷语刀锋。“你找皇帝也能走这条路?”“不好意思,皇帝在凤仪台,我不得不走这条路。”“你……见过她几次了?”“无理取闹。”程远拂袖便走,二人也便没有言语,凤仪台混乱一片,程远不由心绪不宁,抓住侍者便询问。侍者却手舞足蹈,像是疯了一般。“跳河了,跳河了!”挣开程远便跑了。刘濬蹙眉,问:“是谁?”“长公主陨了,长公主陨了……”程远上前便给那人一巴掌,慌忙朝着人群去。凤仪台的荷花池便,皇帝抱着万象琴,一大群宫人战战兢兢跪在下面。“昨夜半夜琴声就停了,奴婢们不敢出去,长公主下了禁足令。”池中人爬上来跪下:“陛下,池水链接太深,无法深入池底,底下池水犹如寒川,不敢近。”“放肆,不捞上朕的女儿,全部都不要活命。”几人只有又跳下水。白露莽撞跑来,刘濬慌忙一把拉住,问:“你怎么回事?”“断了,连着好窈的铃铛断了。”程远怎会不知道那铃铛代表什么,刘濬斥道:“二妹胡说什么?”谷雨慌忙赶来,瞧见程远问:“程大兄叫谷雨做什么?这般急!”“薄舞,在下面,你帮我……”程远手指荷花池,说着便蹿下水。“什么?”谷雨顿时跃下荷花池。不时,水面动荡,众人齐齐盯着水面,却是那几个男人钻了出来,带着程远,一无所获。“回陛下,臣等无能,不能入黑区,不过方才似乎有个女人冲入了深处。”“你们且一旁待命随时接应兰姬。”程远抬手下令,却左右看着四处,希望薄舞只是和他开了个玩笑。可是当他看见那个玲珑剔透的玉瓶时,却直觉两眼发黑,便栽倒在地。“爱卿怎么了?”皇帝起身探看他。白露见了玉瓶也凑上来,程远回过神来便抓住一旁的恙儿问:“这是哪里来的?可是青眉那里?”恙儿抬手在眉毛划过,程远顿时面色苍白,“青眉的玉瓶向来越是精致贵重也是剧毒,她是在以毒攻毒给薄舞的药吗?你给我说这是玩笑,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