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待着江微坐在墙头琉璃瓦上,笑意粲然地向他扬起手里的油纸包:“从如意楼买来的油锤,你可趁热吃!”
四
天宝七载,春闱开,不久皇榜便贴了出来。周深中了一甲第三名,需进宫觐见。几天后,圣人于曲江杏林宴请中榜贤才,各位贤士于雁塔题名,真为难得一见之盛况。
作为探花郎,杏林探花之任便落在了周深身上。骏马扬蹄轻巧地行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众人倾慕的目光尽落于这探花郎身上。探花郎身姿清雅端正,一身盛装,眉眼清秀更添了几分壮志满怀,端的是春风得意的模样。众人皆知他本为鲲鹏,只待风起时便可展翅而飞、扶摇直上。
远处一阵不徐不疾的马蹄声渐近,就在朱雀大街当中,他看见一匹白马迎着他小步跑来。白马上坐着一年轻女子,她身着华丽长裙,却戴着幕篱,垂下的纱帘刚好遮住了她的面容。
白马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他看见那女子打起纱帘,纱帘后的面容他再熟悉不过。那女子清丽非凡,一双眼瞳清亮亮的,见之心折:“恭喜周小公子高中。”
“谢过江小姐,”他拿起马上行囊里盛着的一枝杏花,驱使马儿走上前,将手中花枝笑盈盈地递给江微,“这是方才折下的一枝,赠与江小姐。”
那年杏林宴饮盛况非凡,探花郎将折下的最好的一枝花赠与心上人的佳话也广为流传。后来,周深官居六品,被调往幽州历练,两年后周深任期结束归来述职,圣人赞其能力出众,擢升其为中书侍郎,官居正四品上。
鲲鹏振翅,平步青云。
周深上任不久后,周府的聘礼便送去了江府。两家交情甚好,两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加上圣人和贵妃做媒,婚事定得非常顺利。良辰吉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随着花轿从江府入了周府,那天长安城里十里红妆,迎亲队首已进了周府,队尾还未从江府出发。
当晚周府灯火通明,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笙歌宴饮直至亥正。宾客尽去,仪式已成,侍女们点上一对花烛,便偷笑着把房门合上。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人,江微才舒了一口气,坐没坐相地瘫在梳妆台前:“当初定下亲事时,我可没预料到成亲竟如此累人。”
“一会儿我叫人打水来,咱们好好沐浴一番再歇下?”周深笑着帮她卸去繁重的头冠和首饰,解下繁复的发髻和簪钗。铜镜前的两人皆眉目如画,一个清秀淡然,一个面容如花。
“还是算了,她们也累了一天,打盆水洗洗脸便罢了,”江微洗下脂粉,镜子里的自己容颜清丽,周深也早已摘下头冠解开发髻,正拿着一梳子缓缓帮她梳着头发。她笑了笑,转过脸看向他:“深哥哥,你以后每日都会为我梳头描眉吗?”
“如果你喜欢,自然会,”周深轻笑,将她的脸轻轻转过去,“还没好,稍等一下。”
“可又有什么有意思的了?”江微眨了眨眼,双眼愈发明亮。
“自然是有意思的,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身侧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江微连忙伸手去寻,却发现是一根红绳将两人的一缕发丝系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深哥哥,我们是不是不会再分开了?”江微一顿,柔情撞了满怀,她抬起眼,刚好迎上周深盈满了爱意的双眸。
“不会了,”周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轻吻她的发丝,双唇贴在她耳畔低声轻语,“夫人还要唤我深哥哥吗?”
“夫君……深郎……”江微只觉心跳如鼓,话音刚落,周深便抬起她下颌,将一吻送去了她的唇上。
红绡帐暖,一只手合上了床边的帷帐。
“等我回来,我定不负你。”两年前的乐游原,周深执起江微的手再将她揽入怀中,对她许下誓言。
鸳鸯交颈,衣衫半褪,两个身影拥在一起,用一个个轻吻向对方交付自己深沉的爱意。
现在他回来了,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
长安城里多了一段恩爱眷侣的佳话,人人都道,周侍郎与其夫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更是恩爱非常。两人常常和友人相聚,休沐时,周深便会陪着江微出城游玩,去骊山、潼关、终南山,将长安附近都看了个遍。周深学识渊博也颇具音乐之才,常常他敲着鼓唱着歌,江微便和着他的歌声起舞,歌与舞珠联璧合,爱意都藏在歌舞和交织的仰慕的目光中。
两年后,江微生下一子,取名知远,周深对江微更是爱护有加。长安人经常见江微一个人去东西市逛街,或骑着马去乐游原游玩,有时褚静元或方朵曦也会伴着她。在春节、上元、花朝、上巳、中秋等佳节,周深会和江微带着周知远一起,共同望尽长安的繁华。
那时江微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多了几分柔情似水,但也如少女般张扬明媚。
那时周深也是意气风发,平步青云,爱人在侧,生活顺遂如意。
那时鲜衣怒马少年郎,总觉得一切都会如这般下去。不论是此时的生活,还是长安、大唐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