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应苇在谢连州紧逼上渔舟时,使出了他独步天下的燕行五步,活生生在一瞬之间,从谢连州的眼前消失了,犹如神迹。谢连州几乎没有迟疑,掌对天心,接下了本该神鬼难测的—招。因为他下意识地知道,燕行五步的最后一步,会从他防备最为薄弱之处来。萧应苇终于想起谢连州最初是因为什么吸引他的目光,问道:“小兄弟,你这身法叫什么名字?”谢连州不打算隐瞒:“燕苇行。”萧应苇怔了怔,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功法叫什么名字?”两人说话间,手上和脚下的功夫都不曾停歇,谢连州摇了摇头。萧应苇道:“我这功夫叫燕行功,方才我看你用苇草渡江,身法与我相类,这才多看了两眼。”这点相似谢连州自然也看得出来,道:“那现在呢?你怎么想?”萧应苇道:“你的功法脱胎于我的功法,却比我的功法更好。”而他此刻能隐隐压过谢连州,全是因为他这功夫早已专心练了数十年,几乎不曾涉猎他物。“能做出这样改动的人,天底下不会超出三个,其中有两个,都是不知是否仍然在世的轻功大家……”萧应苇顿了顿,道:“而剩下的那一个,是我所见过的,最另类的武学奇才。”谢连州问他:“你觉得是哪一个?”萧应苇看向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是宛珑的什么人?”宛珑,是回忆里他师娘的名字吗?谢连州避而不答,只是在萧应苇跟前晃了晃手,道:“萧前辈,我拿到了。”那是一个被洗得有些发白的香囊,里边香料早就被拆出,只剩下—个空空皮囊。萧应苇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确定摸空后摇头失笑,也伸出了手,手心放着足金的锁头,链条自然垂下,问道:“算是平手吧?”谢连州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叹服道:“是我输了。”萧应苇摇头,感叹道:“后生可畏啊。”旧日临安虽说天下第一的幡布挂了不到半日便被人打败实在有些尴尬,?可同萧应苇相比只输一筹,想来已经足够吸引太平山庄。谢连州的目的已经达到,一时输赢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他将从萧应苇腰间取下的香囊双手奉上,恭敬归还。萧应苇看着这日日佩戴,时时摩挲的香囊,?一时有些出神。他有时觉得应该放下,有时又觉得留个念想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一留,便是二十年,如今他又来到临安。萧应苇终究还是从谢连州手中取回自己的香囊,像往日一样佩戴在腰间,好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件。萧应苇也将手中长命锁递还谢连州,却在最后一刻停住手,?看着锁头,?好像看见什么熟悉的东西似的。“你这……”谢连州察觉萧应苇神色,?心中一动,问道:“萧前辈认识这把长命锁?”萧应苇双手摸上锁头,?看着形制与上头隐隐花纹,竟觉无一处不熟悉。二十一年前的临安,?同今日一般的春景。他醉在湖边水榭,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只小舟上站了四个人,?不知说了什么,竟两方对峙起来,打出好大动静。双方都是强手,一时胜负难分,可那小舟受不了这样粗暴对待,?啪的一声四分五裂,让整船人都落入水中。萧应苇手一松,酒坛子砸了,整个人也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起身,望向远方,见那四个人没有一个浮上水面,立马脱了衣服跳入水中,往远处游去。游得近了,能看清人了,他才发现,这不是四个不会凫水的人,而是四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两个在水中继续打架,一个试图阻止,还有一个离得远远的看热闹。萧应苇想回去继续喝酒了,这里根本没人需要他救嘛。就在萧应苇决定离开的时候,那个看热闹的姑娘憋不住气,想浮上水面,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腿脚一样,卡在了水中。眼见她面上显出惊慌,萧应苇叹了口气,游上前去。绊住年轻姑娘脚踝的,是一个链条,链条的另一头卡在湖底沉下的陈年旧物之中,绊住她浮上水面的动作。萧应苇潜下身子,一手拉开链条,一手握住对方脚腕,将她细瘦的脚从链条的束缚中推出。眼见再没东西绊住她脚踝了,萧应苇方才起身,带着女子朝岸边游去。他将女子先推上了岸,自己才紧跟着上岸,躺在被阳光晒暖的岸边,累得恨不得闭上眼睛先睡一觉。“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救我。”萧应苇是真的很累,也是真的不想睁眼,他本打算摆摆手,算是应过对方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