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道:“你叫什么名字?”“梁万千”冷笑一声,又躺回床上,?背过身去。谢连州平静道:“你不能一直用梁万千这个名字,?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不配。”“梁万千”握紧了左拳,感受着右臂连绵不断的疼痛,?面前又闪过梁万千的脸。在最开始的一两年里,他确实常常梦到梁万千,?梦得他半夜惊醒,有时白日看到铜镜里的自己都觉得害怕。可慢慢的,?他便不再梦到梁万千了,纵使有时照镜子,看着自己同他那么相像的脸,心中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发现梁万千确实死了,死得十分彻底。既然在他取代梁万千回到梁府,?接手他所拥有的一切时,他没有变成冤魂来索命,那么在那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了。想通这一点以后,他开始安心地做梁万千。直到他幼时在南疆的伙伴认出他,直到他亲手杀死云萍,这一切才开始轰然崩塌。从那时起,他心中便有了预感,这被埋藏了近十年的真相,兴许到最后还是瞒不住,终有一天要大白于天下。谢连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同梁万千有着相似的脸,相仿的身形,可你二人不论是出身、天赋、能力还是经历,都是云泥之别。”云与泥。“梁万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梁万千。义薄云天的大侠一路追杀恶徒,追得尘土满脸,纵使如此,仍是双目明亮,俊朗不凡。他问他:“小兄弟,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从这里路过?”那时的他正在地里种苗,浑身都是泥土,抬眼看见梁万千,意外发现他二人长得很是相似,但他不敢点出,怕惹恼了这位大侠,只结结巴巴地回答了梁万千的问题。说话间,梁万千也看见了他的脸,虽然上边沾了不少泥水,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同他相仿的轮廓。梁万千愣了愣,尔后爽朗地笑了,感叹道:“小兄弟,我们长得真有些相似,也是缘分,若不是我急着追捕一个恶徒,倒想和你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他当时觉得十分荣幸,甚至为此感到激动,后来回想时却为这份荣幸感到羞耻难堪。他将自己当成了梁万千脚边的泥,才会连他说一句好话都觉得荣幸。可是凭什么呢?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形,凭什么梁万千生来就是那天上的云彩。事实证明,只要给他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妻子和那样的财富,他一样能做蜀中大侠,甚至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不对,包括梁万千的父母。谢连州的声音将他再次唤回:“你不过做了十年不到的梁万千,便将从前的自己丢掉了吗?还是连你也觉得,脱下梁万千这层外衣,剩下那个光秃秃的你上不了台面,所以不配在我跟前说出?”他感到愤怒。可他知道这是激将,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不能再上第二次。他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名字。白石。他叫白石,一个和南疆地上那些白石头一样的名字。白石起身,面向二人,开口道:“堂堂太平山庄,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周象担忧地看了谢连州一眼,显然是觉得现在这个状况有些棘手,他想了想,试图找到合适的理由:“你背后偷袭宋瑛少侠,差点就杀死了他。”白石笑了一声,道:“我不相信没有人看见,分明是宋瑛先朝我抽的刀,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周象道:“他那时分明已经收刀,又转身离开,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白石道:“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到时又改变主意要来杀我?他的武功可比我高,若他到时候再出手,我必死无疑,如今不过是提前做些准备罢了。”白石见宋瑛在谢连州来后的作态,心中隐隐猜到他并非白稻后人,只是他们联合起来诈他的一个局。他不知道自己先前是在哪里露了马脚,引来他们的怀疑,让他们这般设局试探于他。他只知道,他们手中没有确切证据,否则何必在这里与他扯皮?想到这里,白石变得更放松了点,还道:“退一步说,就算我真想杀了宋瑛,你太平山庄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管我的事?”太平山庄的中立自然是要体现在方方面面,只要不牵扯到太平山庄,他们便岿然不动。周象一时气短。谢连州道:“不是太平山庄要关你,是我要关你。”白石道:“你凭什么?”谢连州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的右手,白石登时又觉每一寸伤都隐隐作痛。他忌惮谢连州的实力,一时不再开口。倒是谢连州道:“我们知道你那个南疆朋友的相貌,也知道你同梁大侠年轻时的样貌。若是我们带着这两幅画像踏遍南疆的每一寸土地,能不能找到你的来处?若是找到你的来处,是不是就能找到你冒名顶替梁大侠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