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问他:“那些书是你娘的书吗?”梁天全摇头,道:“就是我爹的呀。”谢连州沉思片刻,问他:“你知道那些书是什么时候有的吗?”梁天全想了想,迟疑道:“从我有记忆起,那些书就在我爹的书房里没怎么动过了,最多偶尔会有几个我爹的朋友借走一些。”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教他读书习字,这间父亲很少使用的书房,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他在使用,所以他对里边的书籍很是熟悉。谢连州问道:“你爹这些年还有添置过什么新书吗?”梁天全摇头,神态慢慢紧绷起来。白虎使没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看了谢连州一眼,谢连州回了他一个眼神。白虎使便明白,谢连州确实听见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只是现在暂且不便同他分享。没关系,他可以等。谢连州看着梁天全的神情,不再问同梁万千有关的事。孩子有时候是很敏锐的,哪怕他们自己并不清楚。显然,在梁天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开始害怕谢连州问这些是怀疑梁万千与他母亲的死有关。于是谢连州道:“好了,这些事都不重要,如今当务之急是查出什么人什么事可能与你母亲的死有关,我们才好顺着去找太平道人和你父亲。”梁天全这才放松些,想起谢连洲先前的话,赶忙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谢连州道:“你为什么说你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梁天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对谢连州说实话:“我其实没有什么凭据,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娘不是病死的,可是没有人信我。”他同家中长辈说了许多次,但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话,于是他只能对外人讲,讲到外边流言四起。他那时想,到了这个程度,父亲总会重视起来,再深入查一查这件事吧?哪怕只是为了安抚他,为了终止那些流言也好。谢连州看了他一眼,心想,难怪梁天全敢孤身一人同那些探子来到千里之外的太平山庄,一路不哭不闹。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可以帮他的人了。谢连州对他道:“没关系,哪怕只是你的感觉也可以,你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闭上眼睛慢慢想,把能想到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管你自己觉得它们是相关的,还是不相关的,我们帮你一块想。”梁天全终于听到有人对他说了这样的话,只可惜,不是他的亲人。他低下头,重重地应了一声,闭上眼,试图回想他觉得可能有用的信息。慢慢地,他脑海里出现一些他觉得与母亲的死并无关联的画面,可他想了想谢连州的话,到底还是开口道:“我娘和我爹的感情不是很好,我有记忆以来,他们便不怎么亲近。”“但我听人说,在我出生之前,或者说在我爹从南疆回来之前,他们是很恩爱的。我娘身边的婢女告诉我,他们从前常常一起读书、写字、拆招,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可我从未见过他们这样在一起的画面。我只见过我娘在有人提到我爹时,好像排斥,又好像害怕一样的表情。而我爹见到她时,好像很关心她,又好像也有些害怕她。我想不明白,别人的爹娘也是这样的吗?”梁天全看向谢连州,谢连州则看向白虎使,白虎使顿了顿,道:“至少我爹娘不这样。”梁天全垂头丧气。谢连州道:“你知道你娘得的是什么病吗?”梁天全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开口道:“他们说,她得的是癔症,是疯病。”这里边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就太多了。谢连州和白虎使对视一眼,继续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发起病来是什么模样?”梁天全低落道:“他们说我娘生下我没多久,便渐渐有了癔症,只是起初不严重,偶尔才发作,后来才慢慢频繁起来。”“我其实不知道我娘发起疯来是什么模样,因为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那些婢女说,她发起疯来,便不认人了。”谢连州道:“谁都不认吗?”梁天全愣了愣,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只是不认识你爹了?”谢连州道。梁天全能感到这句话里藏着什么,却又辨不分明,只是下意识回答道:“我不知道……他们没说。”他们真的没说么?梁天全忍不住回想他的祖父,祖母,与那些下人所说的一切与之相关的话。他想起有个婢女经过他门外时同另一个婢女说:“夫人又发病了,老爷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自己在拦夫人,不让她伤到自己,可真不容易。我在外边听着觉得,夫人好像又认不得老爷了,连打带骂地要他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