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管事是个会看脸色的,见气氛不对,便带下人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眼见只剩周象和谢连州两个人了,周象那眼泪终于憋不住了,硬生生流了两行,才用袖子粗粗抹去,快步走到谢连州跟前,红着眼道:“谢大哥你还活着怎么不来找我们,哪怕报个信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里去寻太平山庄的人!这么久没消息,我们还以为……”周象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他一直同蒙措和月牙儿说谢连州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多半碰到了什么意外才无法联络他们。可他这寻人的命令发下去,一直没有音讯,心中也是有些不好预感的。不然此刻何至于像个小姑娘似的,还在谢连州跟前丢人地落下两滴泪来。谢连州记得周象,他是曾经出现在他梦中的青年。看着周象落泪的样子,谢连州心中一动,脑海中竟也浮现不少画面。回忆里的周象白衣暗金纹,袖中常备一把鎏金墨扇,功夫如何不好说,展开扇子微扇两下的样子倒是十足白面书生。而那些支离破碎,快速闪过的画面中,周象大多时候有些落后于江湖人的“笨手笨脚”,挥出去的棍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逃跑时能因为太过紧张滑下屋檐,虽说误打误撞砸晕了敌人,却也折了自己一条腿。好在,随着他这张面皮逐渐晒黑,功夫也吃一堑长一智地利落老道起来,就算帮不到什么忙,也绝不会再拖后腿,总能护着小姑娘躲到最安全的地方。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无人能比的长处——耳目灵通,天生擅长搜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路上帮了不少忙。最重要的是,他是过去的谢连州能够交付后背的人。仅此一点,便让谢连州愿意一试:“我失忆了。”“原来你是失忆了,”周象几乎不带思考地接过话头,话都说完了才惊诧道:“你失忆了?”谢连州看着他,摊了摊手。周象惊讶完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你不来找我们……”谢连州道:“我想知道,从你认识我到我和你分开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他隐瞒了自己已经回想起来部分记忆的事实,留着和周象即将告诉他的内容进行对比。毕竟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总不可无。周象不疑有他,立时从太平道人假死之事说起,一直说到他们在萨宁山上遭遇雪崩。那是他们在萨宁山上的第八日,他们本已决定,如果那日再找不到种心莲,便先下山休整一段时日再来。毕竟山尖天寒地冻,他们随身带的干粮也没剩多少,再待下去,种心莲未必能找到,人却是要冻死了。谢连州不甘心行至此处却无功而返,留下众人在山洞避寒,独自登上了萨宁山的山顶。周象和蒙措父女等了他一天一夜,几乎以为他已经死在山中。蒙措将月牙儿交给周象,打算独自去寻谢连州,他说:“谢兄弟是为我父女二人来这里的,他的安危自然也要由我来负责。他若是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一定会找到他,将他带回来。他若是……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雪地里,你说是不是?”周象堵住洞口,他当然想救谢连州,可他也记得谢连州的吩咐,若他回不来,他们便立刻下山去。要听聪明人的话,这是周象一贯处事原则,哪怕同他内心想法相矛盾,他也倔强坚持。蒙措同他道:“小周兄弟,你不是我的对手,我非要走,你拦不住。”周象抿了抿唇,道:“若是你也死了,月牙儿怎么办?谁来为她寻药?”蒙措知道,周象虽然嘴上这样说,可他若是真的死了,周象不会放着月牙儿不管。但他也明白,只要不是他亲自陪着月牙儿,他永远不能放心。可是……蒙措对月牙儿道:“月牙儿,爹爹教过你,做人要有良心,对不对?”月牙儿明白他的意思,擦了擦眼睛,坚定道:“对。”眼见连月牙儿都同意蒙措去寻找谢连州,周象实在守不住洞口了。在这紧要关头,谢连州回来了,带着那株让他们跑遍大江南北方才寻到的种心莲。谢连州回来的时候,面色青白,嘴唇发紫,难得狼狈。蒙措立时脱下自己的大氅,裹在谢连州身上,起的效用仍是寥寥。最后蒙措和周象两人同时为谢连州输入不少内力,才让他的面色好看一些。若非谢连州内功独特,能拟百家之长,化百家之用,蒙措和周象也帮不了他,他早该倒下。种心莲摘下后不耐久放,要尽快炮制,谢连州休息短短三个时辰后,众人便决定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