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玩意?”谢春残惊讶失声,“你们饕餮不是胎生的吗?随随便便献祭一只就能换来十几只,其实你们都是拓印出来的吧?”“这问题问我有什么用,我做饕餮不到五年,业务还没熟练到这个程度啊。”封雪咬牙回道:“你们这鬼地方连生殖隔离这种基本生物学规律都没有,你居然还要我给你解释明白饕餮是胎生卵生?对文科生要求太多了吧!”“……不知为什么,只要你一张嘴,我就想揍你。”眼看一只饕餮如炮弹般直冲向雪洞,洞中小刃正在闭目打坐,谢春残不敢稍退半步,只得凝神定目,张弓搭箭,头也不回地冲着从远处向此地飞奔来救场的封雪道:“可能就是因为你总说这种让人能领会到嘲讽精神的话。”他话音未落,弓弦一松,五支羽箭便已如流星般连珠『射』出,不偏不倚先后贯穿那只血『色』饕餮的左右两眼。封雪按着胸口往回疾奔,她刚刚被花碧流打飞出去伤及心脉,如今速度稍快一些经脉中就隐隐生疼,她却只是强忍着不管。“放心,真有这个需要的时候,我都是当面骂的。”封雪艰难匀息道。与此同时,洛九江一边出刀一面回撤。他刚刚刻意引花碧流同雪洞拉开距离,导致他现在自己离雪洞也距离不近。若他要一路走直线回去,至少要干掉三只饕餮才行。他撞上第一只饕餮的时间比谢春残稍晚一点,但刀锋却和羽箭一齐刺入饕餮的要害,几乎是整齐划一的,两只饕餮同时在洛九江和谢春残的手下烟消云散。“幻影?”猩红到几欲滴血的天『色』下,两人异口同声道。随着感知的提高,洛九江的敏锐度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在这十几只饕餮显出行迹的瞬间,他确实察觉到他们和花碧流的气质微妙不同,原来全因它们都是幻影。暗暗在心中记下这种属于幻影的感觉,洛九江趁自己尚未落地,一气呵成冲着第二只饕餮冲去,只是他这次半敛刀锋又垂着手,几乎是主动送到那饕餮攻击范围内给人送菜。谢春残见他以身犯险不由一声惊叫,洛九江闭目一笑,任由饕餮鲸吸把自己拽到巨口之中,在整个人将要没入那血『色』大嘴前的一瞬,他抬起手来,看也不看,准确无误地向着饕餮尖牙一抵。只听咯嘣一声,饕餮颌间发出让人骨酸的一声闷响,洛九江满手是血,借着『液』体的滑劲儿改抵为握,脚尖在那软厚舌根上借力一踏,整个人卷腹翻上饕餮笨重头颅。“这些饕餮也不全是幻影,它们能鲸吞,有利齿……”洛九江扬起刀鞘狠抽饕餮后颈,随即轻飘飘从它脊背之上坠下,闪身躲过对方全力一踏,看着自己被划开一半的袖口“还有利爪。在对它造成致命伤害之前都能保持实体,足踏有千钧之力,实力大约在筑基四层,嗯,花碧流死前那个水准。沾血之后更加迅捷,小心别被它们咬到。”大致判断了一番这种幻影饕餮的能力,洛九江不再和这庞然巨物贴着皮『毛』团团转捉『迷』藏,他斜地里侧挂下去,一刀深深刺激它的肚腑,恰借着它向前冲刺的力道了结了这只饕餮的『性』命。“不过看起来笨了点,只知道傻乎乎地走直线也不会拐弯。唉,这么看来花碧流还没蠢到家,我之前错怪他了……谢兄?谢兄在听吗?你跟雪姊同时一对二三没问题的!”“听到!”谢春残回话之时已经开弓如满月,一弦三箭同时对准三头饕餮。之前和洛九江一齐应对追杀,怎么都培养出了不少默契,眼下洛九江一番探索,他顿时闻弦音而知雅意,“你自去找界膜薄弱处吧,小刃这里我们看着!”封雪如今位置正跟谢春残抿在一根直线上,面前所有饕餮基本全被谢春残挡了下来,因此还有余力观察局势。眼看洛九江转身欲走,她补充道:“迟则生变,九江你要快些。”洛九江双眼一弯,笑道:“好说。”,他清朗嗓音尚在原处响起,人却早脚不沾地地纵身出去,他气脉悠长,一息之间能越百丈之远,几个起落间,背影已在两人眼中化成一个小小黑点。直到洛九江身影近乎消失不见,封雪才抬手在谢春残肩上一搭:“你且慢。”谢春残被她突然动手动脚惊个哆嗦,箭矢脱手而出,飞往了一个完全不搭边的方向:“你、你有话好说。”封雪匪夷所思道:“都到这鬼地步了就别管男女之别了吧,我说你至于这样?”谢春残诚实道:“我怕你是饿了。”“……”封雪原本没有吃他的心,现在倒真有了。她深吸口气,别过脸去不看谢春残:“刚刚你那个‘胎生卵生’讲得我有点不安,你我最好都杀得慢一点。”“什么?”谢春残没能领会到她言中意思。“刚刚不该让九江分心,所以我不说。但认真来讲,我现在有点方。”封雪直白道:“我怕这东西生长方式是有丝分裂……唉,又听不懂了?你加把劲儿,努力领会一下除了嘲讽之外的精神。”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洛九江还不知道封雪心中的担忧,他正在雪地上快走疾奔。如今的一切好像都在最好的时候:花碧流被解决,小刃服下了筑基丹,他丹田内明珠高挂,无一刻不闪烁着敏锐的感知,替他巡视着附近界膜的薄厚。陆旗一行人又丧命于地宫之中,追杀仿佛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在一眼不尽的茫茫雪原之中,洛九江忽有一刻忘情。他从来到雪原起,便无一刻不紧提着心。交手解决一场还有另一场,追杀逃过一次还有下一次,恶心人的事情层出不穷,事态也多次超出他预期般急转直下。然而现在柳暗花明,自由仿佛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了。只要我找到一处最薄的界膜。洛九江翘着唇角,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吹了声口哨,他满怀喜悦地想到:只要找到那处界膜。死地的界膜明显比秘境中的更加坚韧结实,洛九江疾行百里,停顿在一处他至今为止看到最薄的界膜之下,手上试探『性』地比划了一下。也是提升了感知力之后,洛九江才发现界膜并不像他原先预想的那样是张绷紧的死物,实际上,它给洛九江的感觉是缓缓流动的。就像是一池清水,有人一拳蓄力打去确实能在水面上击出一处凹陷,但下一刻它就同样会被流动的清水补平。而一界的界膜可是比池水厚多了。“……这东西应该比我想象中韧,我之前把它设想脆了。”洛九江自言自语,时不时还点一点头,在心中几乎拿定主意后,他低头在此处做了个标记。几乎就是在他低头的瞬间,整片死地突兀地暴动起来,洛九江感知中警铃一片,大地在颤动咆哮,厚而不见底的雪层崩裂开来,『露』出底下成年不见天日的黑土。“怎么?!”洛九江眉头一跳,眼睁睁看着一拨躲藏在雪下洞窟中容身的修士受这异动所累,几乎是毫无形象地被大地“吐”了出来,拍在雪土混杂的地面之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然而不等他们第一句骂声出口,那道“吐”出他们的裂缝之中就吐出了更多东西。那是某种粘腻的蒸腾红气,『色』泽纯正,却让人在见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想起邪恶和诡异。雾气无声地将一头雾水们的修士包裹其间,然后下一刻,雪原上无数藏身之地,都同时爆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惨叫!洛九江双眸登时紧缩成细细两粒!不止是为这突变的事态,也不仅仅为四面八方入耳的凄厉叫声,单单在他眼前,那十几个修士飞快被红雾侵蚀成『液』体一样的形态,然后每一个都如铸模一样被塑成……塑成……饕餮,又是饕餮!不远处有十几只饕餮眼看就要成型,洛九江却无心再理,他咬着牙飞身掠至树梢顶端,登高放眼望去,眼底映出一片炼狱般的血红。如赤血泼洒之地,尽为饕餮。洛九江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不等他对眼前景『色』做出什么反应,另一个念头就飞快跳进他的脑海:小刃!同样在雪洞里的小刃!现在已经没空再去找那“界膜最薄”的地方,只能可哪儿算哪儿,够用就行。洛九江头顶的这一块界膜已经算烧高香拜来的,他也不敢再要求更多。他飞快跳下树去,左手倒擎自己长刀,右手紧握刀鞘,贯足了力道,暴喝一声将其深『插』入地。他这一手几乎毫无保留,方圆十丈之内的雪和土具混合着迸飞出去,在此地以刀鞘为心,直留下一个深圆大坑。洛九江吁一口气,再不看此处一眼,调头就朝雪洞方向折返回去。……小刃的运气说好算不上,幸而还不算坏到家。在那阵把大家颠得东倒西歪的地动以后,红雾从坍塌的雪洞裂缝中缓缓探出头来,而小刃几乎就在同时睁开了眼睛。雪洞外封雪和谢春残担心她受此影响筑基失败,几乎不等站稳就急忙靠拢过来,而雪洞之内,小刃察觉到那邪异气息后眉头微皱,眨眼间就拨开头顶『乱』雪飞身挣脱。小刃向来以快着称,闪身对她只是最基本的功课,进阶筑基之后就更是快得惊人,没被那血糊糊的气流沾到一片衣角。由于两边都反应太快,她出来时倒是差点撞到封雪,赶紧伸手拦腰抱住,顺便一剑鞘戳中近在咫尺的谢春残软肋,好让他滚得远点。在这方面他们运气显然不错,不过下一刻漫山遍野的饕餮『露』出头来时,三人显然谁都不这么觉得。小刃乍醒,是所有人中对事态最『迷』茫的一刻,她环视了一圈,不在状态地转头去看封雪:“姐姐,都是你不认的弟弟吗?”封雪心中狂喷口血,艰难推辞道:“……不,姐姐当不起。”她的表情看起来简直痛心疾首,“……我还是太天真,太天真。”任她脑洞开破天际,也只想到有丝分裂,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体内寄生!不知是不是人的刺激阈点可以提升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封雪觉得自己此刻可能都有些麻木了。而在白雪和赤兽之间,一道从远处奔来的黑影格外引人瞩目,洛九江气喘吁吁地飞奔回来,看清并立三人后才松口气。比起刚才的从容带笑,他热汗满头、身上挂彩、衣衫多处撕裂,真是不可谓不狼狈,也不知道为了能最快直冲回来劈了多少拦路饕餮。“你们没事就好。”洛九江简短道。“恐怕很快就要有事。”谢春残沉着脸道,他眉头紧皱,表情说不出的严肃和气恼:“怎么,来这一出,缙云界是打算彻底不过日子了吗?”封雪冷笑一声:“杀人对那老变态而言算什么不过日子?畜栏里的家豚弄死了他儿子,他懒得挨个辨认,当然是全都杀了,等打扫干净再买一批新的就是。”“我在百里之外留下了标记,大家跟着我,我们杀过去就走。”洛九江言简意赅地交代道。即使在这种关头,封雪也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察觉到洛九江情绪不对,她疑『惑』道:“九江?”洛九江知她意思,低声解释道:“从来这里开始,追杀就成了家常便饭。杀了亡命客还有追杀者,劈了追杀者还有陆旗,少了陆旗还有花碧流,死了花碧流又来这满雪原的饕餮……”“他们真当我洛九江随便搓圆捏扁,怎样追在身后抽鞭子也不会有脾气吗?”“我生气了。”:()苏遍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