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裳起初是震惊这样的偶遇,接着就点头:“是的。这是我外婆,我想打车送外婆去车站。”
“能打到吗?”林在堂问。
“打不到。”吴裳说。
林在堂就不再说话,咳了一声,站直身体。吴裳看他一眼,转过身去不搭理他。林在堂则身体倾斜,伸出手跟叶曼文打了个招呼:“外婆好。”
他对叶曼文有印象。
那年他住在肖奶奶家,时常爬到树上去看外面路过的行人。叶曼文总会挎一个小竹篮,也不知竹篮里装的什么,她经过的时候总有一股食物的香味。
叶曼文对他笑笑。她是典型的南方女人的面相,很是温柔。吴裳安静的时候跟叶曼文有一些神似的。
吴裳就回头瞪一眼林在堂,见叶曼文很冷了,就很不情愿地问林在堂:“你能帮我把外婆送到车站吗?”
“能啊。”林在堂也不说废话,绕到另一侧搀住叶曼文手臂,说:“走吧,外婆,我送你。”
吴裳想要叮嘱一声雨天路滑,让林在堂把叶曼文送上车坐好,但马路对面的林在堂已经蹲下去,示意背叶曼文一下。叶曼文怎么肯,两个人僵持了几秒,最后林在堂只得又站起来,紧紧搂着她肩膀。
吴裳这才转身跑去住院区。
两个小时后林在堂给她打电话,告知她叶曼文已经安全到家。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吴裳问:“我外婆给你的?”
“嗯哼。”林在堂说:“现在你帮我一个忙吧,你帮我去急诊,看看一个叫林褚蓄的因为喝酒胃出血的老头死了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看?”
“因为你外婆说让我喝碗姜汤再走。”
“你把我外婆送到千溪?”
“不然呢?”
吴裳很惊讶,想起林在堂之前说的话,就说:“我不跟你结婚。”
“我知道,我也不跟你结。”
“那你…”吴裳想说那你今天装什么好人,又觉得不大礼貌,想说谢谢,但林在堂已经挂断了电话。
叶曼文在给他煮姜汤,厨房里传出淡淡的饭香。
吴裳的家在千溪村的尽头,院子里种满了花,有的开着,有的凋了。一只小黄狗在那盆巨大的绿植下玩球,它倒是会找地方,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只有那里干爽。
客厅的木桌上放一个四方盒子,盒子盖压着一页纸,或许是便条或是账单之类。
他走进雨里,抬头看看楼上的窗户。碎花窗帘遮了半扇窗,一件嫩黄的胸衣生生为自己在昏暗中杀出了光,孤零零挂在窗前,那么清亮。
雨落在林在堂身上,电话铃声催得紧,爷爷林显祖问他做好决定了吗?
林在堂说:“做好了。”
“怎么做?”
“分家,分股,从头来过。”
关系盘根错节,亲人各有心思,星光灯饰徒有虚名,其实已经快要养不起工人。林在堂想:那就不如从头来过,看它还能不能活?
叶曼文端着一碗姜汤出来,看到林在堂,恍惚间回到五六十年前,诺大的庭院里也站着这样一位绅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