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慢条斯理地打字:“从我个狗的经历来说,我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见过一个同类。我的身上戴着和你们一模一样的系统,可是我既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人类是我的朋友,但我对我的朋友们也一无所知,系统告诉我,我的种族是边境牧羊犬,牧羊是我的工作,然而羊这种动物已经灭绝了,换句话说,我永远也不可能去做我最擅长的工作。”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如果桑桑是普通的智商有限的动物也就算了,但她不是,感情还肉眼可见的丰富。呂煜代入了一下桑桑的开局,顿时真心实意地说:
“还是您比较难。”
“可是我不觉得难啊!”桑桑脚步轻快地说,“哪怕我只活过今天,然后在夜晚降临时带着无穷无尽的谜团死去,我也觉得自己度过了很快乐很满足很充实的一生。
“我认识了四个人类朋友,努力战胜了想要伤害朋友的对手,见识到了神奇又了不起的小山顶子村,听到了属于我的朋友们的辉煌过去,还与你们一同设立了一个长远的目标——我们要让春天在这片土地上永远维持下去,这样,等到大雪覆盖了山川,村庄依然会欣欣向荣。
“我的祖先与你们的祖先能够做到的事,为什么要断定今天的我们一定会失败呢?”
呂煜读完,人傻了。
他的两根眉毛皱起、再松开、皱起、再松开,过了一会眼眶微红,瓮声瓮气地说:“桑姐,你应该去应聘我们村的政委,给村民做思想工作,我现在斗志昂扬。”
旁听的何萱:“……”
桑桑不太关心人类社会的权力,她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地位的标准。对于自己听不懂的话,她直接当成耳旁风,继续追问起更加关心的内容:
“系统是每个人都有的吗?”
“对。”何萱笑了笑,说道,“不过若要介绍系统,就得先提到‘塔’。世界末日后,人类的文明付之一炬,唯一保存着资料库的设施就是‘塔’。每个地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座塔,用以维系整个地区的网络,以这座塔为核心,人类的聚集地像星星一样分散开来,每个聚集地又坐落一座子塔。
“但子塔的功能不如主塔全面。”
何萱停顿了一下,以便桑桑消化她说的话,“它能提供探索度奖励——探索度奖励是这样算的,每1%能抽一次奖,每0。1%能随机兑换少量物资,例如说粮食、服装、日用品之类的,但这些东西聊胜于无,真正有价值的奖励全在奖池里,想要得到只能靠运气、或者保底。”
呂煜叹息道:“我一听到保底两个字就头疼,设计出这种机制的古人一定病得不轻,借蒋哥的说法,‘都世界末日了还惦记你那抽卡呢?’”
桑桑立刻问:“为什么要叫抽卡?这也是人类的黑话?”
“谁教桑姐你黑话这个词的?”呂煜反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抽卡,这都是从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说法,大家一般抽卡、抽奖轮着用。”
“好吧。”桑桑呼噜一声,心想人类社会的未解之谜也太多了,远不如小狗的世界简单,“那,奖池里有什么东西?”
“武器,交通工具,已经灭绝的动物的基因库,植物种子,书籍,文献……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抽不出的奖励。”何萱掰着手指头说,“然而越有价值的事物,抽到的概率就越低,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B级以上的传承。”
“你说当年设计塔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呂煜问桑桑,“祂要是想帮助人类,干嘛不将知识直接教给我们?而若是只想让我们蒙昧无知地过一辈子,又为什么要设计探索度奖励?”
他的问题很有道理,桑桑思考了半天,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你们在书本里找不到答案吗?”
呂煜苦笑一声:“归根结底,我们能抽到的有用的书太少了。迄今为止,子塔给我的都是一些娱乐作品,我甚至都没法通过它们判断出古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某些影片中,人类和动物无论干什么事都在唱歌,因此有一个民间理论是,古人可能有着特殊的发声器官,甚至声音可能是他们的武器,歌声能够帮助他们打败敌人;
“但是另一些资料显示,人类可能会通过符号和图形进行神秘交流,为此他们设计了一种奇妙的笑脸。”
他掏出卡纸,拿炭笔画了一个黄豆,又在黄豆中间点上两个黑点,和一条弧线。
“小山顶子村有一群对历史感兴趣的人,争论这个话题很久了,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黄豆的微笑’。”呂煜说,“吵架的理由是有些人觉得它代表友好,另一些人认为它表示嘲讽。”
“哈哈哈哈哈哈!”
桑桑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呂煜困惑地问:“很好笑吗?”
桑桑:“不好笑吗?”
人类不愧是我们小狗的好朋友,哪怕经历了世界末日,依然在充满乐观精神地讨论一颗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