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地处南方险要,却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以往军阀弃之如履,可顾巡却在起家后果断弃了老家抢占了安城,旁人皆当他是个笑柄,可宁安在那时就知道,这注定不是个凡人。安城并不富饶,是个贫瘠之地,乱匪如野草,野火烧不尽,旁人趋之若鹜,可顾巡视如珍宝,他只凭借一己之力便将这些天生反骨收入囊中,在收尽人力后又借着水路一路向南。安城是他故意丢弃的。这不是宁安推断出来的,而是顾巡的妹妹顾玉所言。只是依照他妹妹的话他应该明年才会来这孟城,而此次提前实施计划,宁安猜测是和他妹妹有这莫大的关系。顾巡的妹妹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生着一张鹅蛋脸,一双杏眼灵动如莺鸟,她向来不爱当个淑女,可偏偏就在宁安面前能安静下来,引见二人的是昔日孟城宣逸楼的老板黎安。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顾小姐与宁安有着些见不得人的关系,宁安却清楚的很,顾小姐是个清白姑娘,喜与他亲近不过是因为有头疼的毛病。顾玉是偷偷来安城的,每次见他总要说上这么一句。“宁安,你说奇不奇怪,你一唱曲子,我就忘了头有多疼了。”宁安浅笑,总是谦虚而客套的回她:“顾小姐谬赞了,宁安不过一个伶人,不值得顾小姐如此称赞。”“没有,宁安,我有一个认识的男孩子常说人人都是平等的,更何况你的声音可干净了,就像你人一样,我不喜欢这孟城,可独独你和他不一样。”顾玉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孩子,宁安一思及此就不由的心痛不已,便是这样的女孩子,常接济穷人又收留战孤的女孩子,随后竟死的连最后的体面也不存。心痛也不过转瞬,而他所忧虑的是被顾巡查出他与顾玉之死的关系。他简单的收拾完东西随后拉开窗帘,天色渐晚,他一出房门就见着顾巡,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如松竹,面色稍黑,略微消瘦的脸颊为这张脸添了许多英气。“顾先生。”他收敛心思。“要去哪里?”顾巡问他,语气稀疏平常,宁安却像只敏感的刺猬。“顾先生,我现在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吗?”“不是的。”顾巡解释,宁安擦过他的身子,大步离开,顾巡在身后看了他许久这才看着手中的一捆梅花糕。“罢了。”他将糕点挂在门把手上。宁安心跳的快,一路左顾右盼倒像是心虚的模样。他很怕,他这一路左右乱拐也不过是担心顾巡跟踪,尽管他心底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或许多余。在乱窜了半刻钟后他才快步走进一条小巷,小巷口一家馄饨店刚刚打烊,店小二一眼也未多看他,知道他不买,就兀自开始收摊。这巷子冷清的很,几个灯笼高挂在别家院里的树梢上,微弱的光反倒显得萧瑟,偶时听得些似有若无的说话的声音,宁安走的更快了些直到尽头,才看见一个破败的小院子,大门上的锁已腐朽,门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他踱步入屋,许是听到了那愈发逼近的脚步声,昏暗的里屋终于传来一阵短促而剧烈的咳嗽。“不要进来。”宁安惊了一下,这才说:“是我,宁安。”他低哑的声音叫人很难听出这不过是个虚岁二十五的人。屋内灯是坏的,宁安不由得蹙眉,果真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么?“我知道是你。”清冷的声线听不出悲喜,宁安步入他的屋内,就听见“哧”的一声,他回过头,一根火柴尚带着一丝火星子,桌上的蜡烛被点燃,这时才能看清一个游魂似的面色惨白的人。“安爷,许久不见。”窗扉虚掩着,有些阴冷,烛火迎风摇曳,只在见到黎安的这一刻,往事在脑中重现,热与气在心底无处宣泄,只得在胸腔内四下窜动,像是要将他的心肺都撕裂了一般。凉情之人灯火阑珊,家家闭门,男人策马一路疾驰,哒哒的马蹄声在街上惊起一阵犬吠,直至到了顾府前才停下。站岗的士兵一见他立刻行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闵帅!”“开门,我有急事!”士兵不敢有所阻拦,忙迎着闵棣入内,顾巡还未歇息,独自一人坐在花厅,见闵棣来忙收下手中的文件起身相迎。“长迎,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线索了。”管家稳稳地端着一壶花茶上来,闵棣扫了一眼,管家抖了抖,又不着痕迹的擦去壶中溢出的茶水,这闵棣是花家长子,十五岁随着老花帅征战四方,如今不过二十四,却浑身透着一股子的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