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惊愚被杀得节节败退,白帝气震宇内,教他不由得畏怖,仿佛在同昔日的劲敌交锋。然而转念一想,这些敌手皆未能取他性命,又有何可惧?方惊愚旋即低吼一声,如疯虎出山,不要命地杀向白帝!
他使出曾划伤玉鸡卫的剑招“满庭霜”,使出自师父玉印卫处习来的刀法。白帝使出何招,他便以当初与诸位仙山卫血战时使的法子应对。一时间剑光如秋水,竟也与白帝战了个平分秋色。然而他虽和白帝有来有回,却一直是勉强接架,并不占上风。
白帝冷笑道:“方惊愚,你就这等本事?光是依葫芦画瓢,没自个的一招半式,也想在朕手里讨便宜?”
他忽而飞出一足,硬踏在方惊愚胸腹处,道:“仅凭你一人,奈何不了朕!”
方惊愚向后跌了几步,将剑插在冰层上,站稳了,却不惊慌,道:
“既然一人敌不过陛下,那不知两人可否?”
白帝闻言,眉眼一动,如有所感,与此同时忽有一道尖唳长驱而来。风浪向两面排开,众人一片惊呼。白帝赶忙旋身避让,却见一枚铁箭刺在身后冰壁上。
这时月台上跳下一个影子,一身箭袖竹绣纹锦衣,手执骨弓繁弱,意气焕发,正是楚狂。两脚落地后,他将骨弓收起,拔出承影剑,一脸嚣狂模样,道:“陛下要教训我这小弟?他不够格,由我管教便罢了。让我来向陛下讨教几招!”
白帝见了他,神色柔和了许多,哈哈大笑道:“你二人好生卑鄙,两人合力战一老苍,也不嫌丢了脸皮!”
楚狂刁滑地道:“陛下此言差矣,咱俩一个脑筋残废,一个身中无骨,两个合起来,还不顶得陛下一人神武。陛下怕什么?”
“好,那你二人便一齐上罢!”白帝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不消他出声,楚狂便已如箭般蹿上前。承影剑如缥缈孤鸿,却凌厉锋锐,劈风斩雪,飞向白帝。方惊愚与他对视一眼,虽未开口,却似已通晓他心意。两人一前一后,左右夹击,颇为默契。
而正当此时,方惊愚却听得耳畔传来一道声响,竟是如意卫的声口:“小子,攻陛下的下盘!”
方惊愚扭头过去,却见如意卫对自己挤眉弄眼。他依样刺出一剑,白帝一惊,却也堪堪架住。白帝余光瞥见如意卫在一旁丢眉丢眼,心下了然,遂笑道:“如意卫,你怎的回事,胳膊肘乱拐,肥水流去外人田?”
如意卫理直气壮地叉腰道:“老身不过是见陛下赢面甚大,又觉着见他俩若被打个落花流水,未免太过无趣,故而替这比试添点趣性来了。”
原来她随侍白帝多年,早熟习其弱项在何处,故而对方惊愚和楚狂出言提点。见方惊愚剑势变得凌厉,白帝阵架略乱几分,然而很快便防住纰漏,大笑道:
“可惜呀可惜,如意卫,你虽熟知朕的剑法,可朕亦熟知自己的心思。这方姓小子即是朕,朕如何不明白他的招法?”
这时他却听见风里传来楚狂的声音:“既然如此,那陛下晓不晓得我的剑法?”
突然间,一道黑虹纵贯白帝眼帘。承影剑砉然裂风,刺向他胸膛。白帝心头一跳,飞风一般提剑格架,反手欲斩,谁知楚狂却旋身一闪,隐没在雪尘里。
此时尘霾大起,天地茫白,远处的枯树、宫阙像朦胧散沙,铺在一张净宣纸上。白帝遭狂风迷眼,以袖遮面。正当这时,但听噗噗几响,竟有几支梅花袖箭并冰粒破空刺来,围夹向白帝。话不必说,这定是出自楚狂手笔。
白帝笑道:“这鬼头虾蟆眼,剑法不精,却一肚坏主意!”
他不慌不忙,信手一劈,便将眼前尘埃净荡开。忽然间,白帝低喝一声,浑身青筋暴起,黑纹像蒙络藤蔓,密匝匝爬上脸颊,他动用了“仙馔”之力。漆黑的纹路自他身中向脚底向外涌出,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疯狂扩散,那是一只只如九爪鱼一般的触角,可将一切动静收入耳目。他欲要借此来探明楚狂的方位。
然而白帝查探了一番,皆不见其踪迹。他猛将手中含光剑向冰层一拄,顷刻间冰面四分五裂,露出底下明镜似的溟海水。触角向水中探去,也不见楚狂足踪,这雪窖冰天之处,这厮能藏去哪儿?
正当白帝纳罕之时,他忽见水面上倒映出了楚狂的身影。
楚狂将承影剑掼入冰壁中,一手执着剑柄,一条旗招似的吊在冰壁上。但见他狡黠一笑,两足一蹬,飞鼠一般向白帝扑来,剑光团团罩在周身。见此情景,白帝张大眼目。
但白帝毕竟见惯风浪,当即整肃起神色,忽而提起另一只执刀的手。
那手里握着一柄颀长的冰刀。当冰刀划过冰壁时,层层冰壳被震落,露出了里头的剑刃。于是众人惊见那是一柄四尺半长的古刀,以英山赤金所铸,出鞘如教星辰震动,日月泛浮。
琅玕卫遥遥望见,一颗心立时直吊到喉口,心中暗道:“不好!”楚狂见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晓得这刀的厉害,素来刀枪难进的玉鸡卫便是败于此刀之下。白帝出手天威赫赫,掀起的劲风已险些叫他面皮刮破,肋骨断折。此刀有一名,唤作——
毗婆尸佛!
白帝一刀斩出,登时云鼓风动,剑势漭瀁玄邃,如浪击万里,教人如被溟海大潮吞没。众人或向后跌去,或胸闷欲呕。楚狂手脚冰凉,在这威势前几要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斜刺里突而杀出一个影子,竟是方惊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