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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3页)

楚狂不过得意了半晌,便觉头上遭了雨点一般的拳头。他本不在意这扭打的,但兴许是那拳头打中了额上箭疮,他忽觉头上忽传来一阵斧凿似的剧痛,两眼登时一片发白。

“……唔!”楚狂猛地捂住额头,箭疤火烧似的剧痛。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他被箭穿过一次脑门,自那以后,梦魇、疯狂与疼痛便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他正忍痛喘息,然而此时方惊愚忽而一拳捶在他背心,力劲透骨,震到他伤处,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楚狂狼狈地松了手,滚落在地,又被踢飞出去,倒在台边。

老妇低声道:“竖子休逃!”

刀光宛若长鞭,劈破夜色而来。楚狂不顾伤痛,翻身跳起,到台上抓起那骨弓便跑。

他撒了谎,其实今夜他压根便不想杀玉鸡卫。那老儿是他生平的仇敌不假,可他如今体弱气虚,只有送上门任其揉搓的份。何况玉印卫也在此,一次对上两个仙山卫,他哪儿有胜算?

因此他不过是打了这骨弓的主意,只要拿到弓,他便拍马撒蹄,到僻野之处休养生息,练个十年的武学,也不愁杀不得玉鸡卫。

玉印卫发觉他已闪至窗边,缓缓扬刀。然而借着熹微月光,老妇却惊觉他正直起身子,端弓拨弦。背着一轮银月,他身影漆黑,宛若琰魔。

楚狂说:“我不逃,要逃的是你们,听好啦,接下来我要出三箭,每一箭都要射到你们屁滚尿流。”

突然间,他急拨弓弦,三道霹雳般的弦声响起。玉印卫与方惊愚俱是一震,挥刀剑抵敌,然而很快发现这厮是在唱一出空城计。方要进前去追,却忽觉身上一痛,几枚泥丸从暗地里打来,准确无误地落在穴道上,教他们身子一僵。原来楚狂空引弓弦,实则错开时机,将泥丸自指尖弹出,声东击西。

这小伎俩自然无法敌过玉印卫。只一瞬的工夫,她便破了穴道桎梏,重新起刀,这一刀优美之极,如白鹭展翅,却带着凛然杀意。

然而楚狂早有防备,用肩颈猛撞窗扇,脱出窗外。他挟着骨弓,踩轮子一般撒腿便逃。

“真是个黠奴。能在我手里逃脱,算他有些微末本事。”老妇低低地道,收起刀。

“逃?他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老夫又怎会轻易放其走脱?”暗处里忽而传来一道威严的笑声。是玉鸡卫发话了。

他从方才起,便未动过分毫,不过是在留神着玉印卫和那刺客的周旋。此时他抬起一只粗粝大掌,拇指与中指相扣,对准那挟弓逃去的影子轻轻一弹。

只不过轻轻一弹,便似有浓烈冲斗剑气而起!夜幕被撕裂,窗扇遭冲落在地,山岳崩颓似的巨响在众人耳边震鸣。楚狂与他相距四百步,却忽觉浑身如遭重捶,肌肤皲裂,血花四溅。

相隔四百步,一弹指便能杀人取命!方惊愚看得满心震悚,才知刻日在白草关外玉鸡卫果真未出全力。这老儿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与玉鸡卫间有着天渊之别。

楚狂从檐角落了下去,如折翅的雁。霜白的月光流泻在青瓦上,世界仿佛静无声息。

老妇提刀起身,向着玉鸡卫恭敬一揖:“今夜让此邪佞入室,惊扰了您,是我做得不到,脸上无光呐。”

老人哈哈大笑,“无妨,不过是一场嬉闹,颇为有趣。”

老妇一振刀,将门锁割断,将在外抖抖索索跪坐着的鸨儿唤进来,“去将那刺客小子拖进来,我要拿他好生讯问。”

“不必了。”玉鸡卫却道,“一只恼人小蝇,交给鸨母再作区处便罢。”

玉印卫似还要争辩,可瞧玉鸡卫那言之凿凿的模样,便也不好置喙。那老者料定的事,便是玉帝天皇皆无法改更。鸨儿慌忙叩首:“竟教一小贼入园,扰了您吃酒,是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一定将那贼子剥皮抽筋,以解您心头之恨!”

“呵呵,倒也不必。老夫今日在你这儿带去了一支舞,已教你损失不少银两,再折一条性命,今夜沾染的杀气便太重了。将他责罚一顿便放了罢,”玉鸡卫噙了一口酒,“老夫先时服了‘仙馔’,近来又在吃斋念佛,不忍杀生呐。”

鸨儿说不出话,只是猛然叩头。

“既然玉鸡卫大人如此发话,便罢了。”老妇叹息,对鸨儿道,“只是往后若再出现这等丑事——”

她倏而睁眼,目光冷若天雪,“醉春园一园上下的脑袋,皆休想保住!”

此时的庭院内,残柳参差。楚狂浑身是血,在地上艰难爬动。

玉鸡卫那一弹的威力甚大,竟似隔山打牛,教他骨断筋折。堪堪养好的伤再次撕裂,他强撑起身子,爬至湖边,敲碎湖冰,将骨弓沉了进去。

他得先保住这骨弓,只要繁弱在,多少次他都可以卷土重来。楚狂恍惚间似看到了师父的脸庞,他还在蓬莱这片荒土里挣扎。他究竟何时能成就师父遗愿,逃出这片牢笼?他还未向玉鸡卫寻仇,要做的事仍有许多。

师父垂死前的呢喃犹盘桓耳畔:“替我寻到一人……将他带出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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