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韩栖云在旁边又不是摆设。
只见一个闪身,韩栖云已经上前卸了尉鸣鹤的下巴,顺手塞了一颗小药丸进去,一捏咽喉就让尉鸣鹤吞了下去。
他对沈知姁柔声解释:“娘娘,这是诸葛院使新研制出来的药丸,多是给将死之人服用的,能让他们好看些。”
到时候众人一看,尉鸣鹤这狗皇帝是含笑死的,就更相信是对方主动要葬去祈国寺的。
“诸葛院使去岁才同本宫告老,推荐了自家孙子入太医院,怎么一眨眼就去夜影司工作了?”沈知姁眉梢挑起,笑问韩栖云。
韩栖云一双桃花眼有委屈的光:“娘娘明察!微臣事事都与娘娘您说的!这定是微臣写得太小了,没叫娘娘看见!”
他这十年都规规矩矩做沈家女郎手中的刀,守着君臣规矩,现下有个能向沈家女郎油嘴滑舌卖乖的机会,又是在尉鸣鹤可是千载难逢,他可不会放过。
沈知姁瞥了对方一眼,莞尔不言:诸葛院使退休后在京城得了好宅子好庄子荣养,不时会送药进
宫,一看就是没放弃对药学的研究。
诸葛院使一个太医,哪儿来的死囚犯试药?自然是要靠韩栖云了。
这事儿沈知姁心中有数,惟有一个要求:不能拿不该死与无辜之人试药。
他们在她手下做了十年,知道她的底线。
沈知姁现在问起来,不过是趁着尉鸣鹤还有气儿,再气一气罢了。
果然,尉鸣鹤又是一阵挣扎激动,然后脸上的死相更重,气息更微弱,像是一盏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
沈知姁的目光有些恹恹乏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等待尉鸣鹤彻底咽气的那一刻。
只是干等着无聊,沈知姁问起护城桥动工的事情:“本宫批了工部的图纸,也让户部批了银钱,现下工程进度如何?”
“此事事关娘娘,微臣派人亲自监督,护城桥已打好了桥柱子,开始建设桥身,正在准备上头铺设的青石板。”韩栖云说到最后,将“青石板”几字咬得极重。
尉鸣鹤喉咙间开始咕噜古怪的声响,脸色已经与死人别无二致,正完美诠释什么叫死到临头。
“这座护城桥联通湖州与京城,本宫到时候会亲去现场,铺上最后一块青石板。”沈知姁含笑应了,说完这话又扫了眼尉鸣鹤,就和打量一块青石板一样。
窗外有冷风带着暮色拂面而过。
尉鸣鹤仍瞪着眼,口中撑着最后一口气,但也渐渐散了。
韩栖云顺势道:“娘娘,天色已晚,微臣护送您回宫。”
这说的,好像是沈皇后携宠臣微服私访,而不是来见天子最后一面。
话落,尉鸣鹤便停了呼吸。
因吞了药丸,他面上竟多几分红润,唇角隐有笑意,惟有圆睁的双眼映着沈知姁和尉鸣鹤双双离去的身影。
女郎披着披风,却不掩袅娜风姿。
男的落后一步,背影颀长,肩背宽广,算得上是芝兰玉树。
乍一看,便是一对金童玉女。
“沈知姁!”尉鸣鹤奇迹般的恢复了一瞬呼吸,难听的嗓音像毒蛇嘶嘶:“我可以如你心愿去死,但我要韩栖云同我陪葬!”
“不然,我便化作厉鬼,日日夜夜在梦里缠着你!”
沈知姁没回头,连脚步都未曾停顿。
在新鲜的风中,传来女郎淡笑的话语:“那你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儿——若一下去,李氏在等着你,要在先帝面前告你,这可怎么好?”
她从来都不惧鬼神。
况且,韩栖云这把刀,她沈知姁还没用够呢。
她扶起来的刀,即便要折断,也是她亲自动手。
轮不到死人或是青石板插嘴。
跟在沈知姁身后的韩栖云停了脚步,满面杀气地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