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趁黑来到鱼水镇上,神不知鬼不觉。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突兀地来到了这个镇子上。
出发的时候,月尘提议让尹枝也女扮男装,可是尹枝不同意,她委屈地说从小到大她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绝不做女扮男装的事,她相信她的洛川哥哥也会支持她的。
果然洛川王子说话了,他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尹枝不喜欢的事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于是月尘换上青衣小帽,做起了少年郎,而尹枝依然是华服天真的大小姐模样。
她完全把王妃的嘱咐拋在了脑后,临出发的时候,王妃眼泪婆娑地告诉她一定要听洛川的话,娘亲不在身边,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王妃满含愧疚地说“尹枝啊,就这样让你跟随川儿入了琉璃,日后,日后,怕是娘亲再见你一面就难了。”
尹枝欢快地说道“娘亲,你见我难,可是我见你不难啊。日后,我洛川哥哥做了琉璃国的王,我还不是想来看您就来了,您又何苦伤感呢?”
边说她边帮母亲揩干了眼角的泪。
王妃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在不经世事的女儿眼里,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的美好,可是在皇室长大的她,背井离乡的她太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角逐了。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永远也不想再掺合琉璃国的王位之争了。可是自己的唯一的女儿与洛川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己怎么忍心辜负女儿的希冀呢?
本来她对洛川只是尽一点做姑姑的心意,帝约也是她的侄子,还是比较受宠的侄子。可是帝约这个侄子她只是听说过,只是见过他的画像,对于帝约这个人她只有一个抽象的、模糊的概念,可是洛川可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侄子,是尹枝从小就喜欢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站了队。她并不知道这会给她带来什么,会给她的女儿带来什么,她当然也明白月脂国的国王与帝约之间的亲密关系。
因为很快,要杀死洛川的命令就会出自国王之手。
当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信任的卫士,那些当年她从琉璃国带来的随从、亲信统统派给了她的女儿和洛川。她立即让他们启程去琉璃国,她深知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地从月脂国大摇大摆地走着回到琉璃国,于是她想起了无岫,只有无岫肯帮她,也只有无岫能帮她。
她给自己的哥哥写了亲笔信,信中先述说了他们的兄妹之情谊,骨肉之亲情,未了信中要求道假如他们能够回到琉璃国,希望自己的哥哥能看在她这个妹妹的份上,不管两个孩子做了什么,只要能保他们平安就好;她一边在心里笃定他们一定会平安到达琉璃国,顺利地与洛川的舅舅以能会合;一边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盲目乐观。
她知道一个流亡在外的王子与一个自小处于繁花之中的王子来说,洛川的力量太弱小了。就像一棵大树,自然是根伸往地下伸得越长,枝头才能更加繁茂,才能抵挡住外界的狂风暴雨,而洛川偏偏是那个没有根基的孩子。
她问过他,想不想回到琉璃当王?
年少的他睁着如深渊一般让人看不透的眸子,半晌,摇了摇头,“不愿,我在这里挺好的。”
那时她想留他在这里远离琉璃的王位之争,在这里与尹枝像自由的鸟儿衣食无忧地度过一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存在始终都是威胁,唯有死才能终结这一切。
所以她找到他,当着她女儿的面逼着他,“你必须当王,必须。你没有选择。”
当她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她看到那个一直静默着不吭声的侄子,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悲哀,像古老深山里的潭水死气沉沉。可是她同他一样,别无选择,是命运选中了他们。
她可以为了自己不在乎命运如何安排他,但是她不能看着她唯一的女儿与他一起共赴那条不归路。
于是她做了决定,远嫁异国的她只能用微薄的力量帮助女儿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总是要搏一搏才知道花落谁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管她有再多的担心再多的不舍,这两个孩子像个大人似地,郑重地跪在她的脚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穿着簇新的衣服,女孩温婉可爱,男孩潇洒倜傥,就这样,他们走了。
她甚至不敢送出门去,不敢为他们准备像样的行装,他们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偷偷出去玩一样,两手空空地走了,他们扮作宫人去寻在外边等着接应他们的人。像她当年跑到谷山一样,长途跋涉,说是为了一睹春日风光,其实别有隐情,只是那时的她年轻卓绝,又经历过很多事情,哪像现在的两个孩子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就这样把他们放生到野地里,谁知道未来会怎样?想到这里,王妃潸然泪下。
那些护卫们是早早地就侯在外面,直到看到他们两个人,他们才带了王妃的亲笔书信找到无岫山庄。
无岫帮他们装备掩饰身份行装,给他们装备足够的银两和银票。
无岫很有钱,她在很多个地方的钱庄都存有钱。所以月尘很重要,她的包袱里不但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有很多很多的银票。之所以贵重的物品让她拿,是因为无岫相信在这些人里只有月尘才能保管好这些东西。她相信她教出来的徒弟不会差。
唯一的遗憾是月尘所认得字不多。
现在他们在鱼水镇上的一家客栈里,这家客栈来叫作“平安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