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秋洵和两名律师在书房里呆了大半个小时。等律师离开了,他把自己长时间地泡在浴缸里,闭着眼仰躺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由于用了很烫的水,他的脸泛起少有的绯红。“来帮我梳梳头发吧。”沐浴完毕,他递给纤纤一把黑犀牛角的梳子,目光水润而朦胧,似乎是有了醉意。但是,当她把他的头发梳理顺滑时,他的眼神又变得清冷凌厉。他穿上最昂贵的晚礼服,别一枚蓝宝石的领带夹,还用了一点点香水。他对着宽大的落地式穿衣镜,慢慢地扣上纽扣,每扣一颗扣子,他的脸就白一分。等镜子里完全出现一个衣冠楚楚的大少爷时,他的脸色比往日还苍白,眼眸却黑得不见底。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盛装的幽灵。“别担心。”他轻轻抱了抱纤纤,在她耳边说,“我这就去把秋如带回来。你等着,好好休息,还可以到花园里去散散步。我会把她带回来的。”他说着伸手摸口袋——里面是一把小手枪,象牙的手柄上雕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子弹是用金子造的,与其说那是武器,宁勿说是不切实际的艺术品。紫秋洵开着车堂堂皇皇地去高家。果然,高家父子正隆重地等待他的来临。他们把他迎进客厅,在座的还有一个人,和他们上次见面时一样,是明珠夜总会的亨老板。紫秋洵一改平时的冷漠懒散。他雍容大度地落座,直视着面前三个人,面带微笑,神采飞扬,仿佛是为了某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在参加盛宴。高孝先依旧是那样慈爱地看着他,左边坐着儿子高正行,沉着脸,带着视而不见的神情注视前方,右边坐着亨老板,窝在沙发里,双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笑嘻嘻地咧着嘴,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小缝。紫秋洵一举手,示意立在旁边的仆人给他点上雪茄,微笑中充满无比的轻松和不屑:“说吧——什么理由?”高孝先也微笑:“还不是为了钱——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更好的理由吗?”紫秋洵轻轻一扬眉,看了看高正行,这个不夜城警部的副部长,似乎是有些诧异。“钱?”他问,“要多少?”“啊——”高孝先感觉受了耻辱一样连连摆手,“紫大少爷误会了。我们都是这城里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绑架勒索的事?秋如小妹妹那么可爱,谁想动她的歪脑筋,别说是疼她爱她的亲哥哥,就是我也不同意!不过——既然今天紫大少爷路过寒舍,正好,我们也有事相求……”高孝先说到这里打住了。但紫秋洵很沉得住气,只是心不在焉地抽着雪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静默半晌,高孝先低声慢慢说:“立法院下一次讨论议案,我们希望紫大少爷投赞成票;如果不感兴趣,弃权也很好。”紫秋洵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看来亨老板又要有什么令人惊喜的计划为不夜城提供更美好的娱乐了——我能否——先听为快?”亨老板尖声尖气地笑,哼哼,哼哼哼。高孝先抚着短髭,漫声道:“说来话长啊——”紫秋洵淡淡接口:“我喜欢听故事。”高孝先说:“我还记得明珠上一次向立法院提案,要求出售人口的合法权利时——啊,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紫大少爷就投了反对票。不过那个议案最后还是通过了。在这个城里,只有他亨老板一家有这个权利,他老亨就把价钱定得高高的——老亨啊,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亨老板又不好意思地笑了。高孝先继续说:“不过呢,我也能体谅他的难处。那时候虽然允许他做这种生意,但只限于试管婴儿和克隆人,又费时间又费钱,成本太高。他老亨是赚了不少钱,那也是不惜血本冒了风险的。后来我们的老亨忍不住啦,就偷偷地做了个实验。他不知从哪个孤儿院弄了个小丫头,把她养大了,养成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儿,然后拿出来拍卖。他想看看这么个丫头能卖多少钱。顺便说一句,他调教这个丫头的花销不超过五十万,只有试管婴儿或克隆人的六分之一。”紫秋洵心里一紧,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就听高孝先说:“亨老板给这个美人儿取名叫‘盛夏玫瑰’,本来也只卖到六百万,可是有人居然把价钱翻了一番,用一千二百万的天价把她领走了!啧啧!那美人儿可真是玫瑰一样香艳得很呐!她值不值一千二百万,我想紫大少爷可比我们更清楚。呵呵!啊哈哈——”紫秋洵凝视着亨老板,在嘴角慢慢绽出一个很赞许的笑容:“我明白了——亨老板的意思是,要取消试管婴儿和克隆人的限制,好让他想怎么卖就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