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瑞一怔,虽然对方说的话极其荒谬,但不知为何,李以瑞觉得他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他觉得有些微妙,初见面时,杨思存明显对他充满戒心,十句话里有九点五句都是假的。但现在,眼前的青年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开始对他开诚布公。虽然李以瑞不知道杨思存到底哪根筋通了,但这样让他省事不少。「但你用你爸的肉身,你爸怎么办?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死了吗?」「不,没有。」杨思存说:「我父亲的身体结构和你很相似,能够容纳复数的魂魄,他本身的魂魄在体内睡着,我只是借他其中一处魂炼。」李以瑞听得又是一头雾水。他对自己的身体理解有限,甚至连母亲是被他刺伤这件事,李以瑞都是事后在医院里醒来,经大人告知才明白的。他被段家收养过的过程中,曾经不只一次请教过段在田,关于他为何会这么容易被附身、如何控制这种体质、以及背上字印性质等等问题。但段在田都要他安心,说段家和段于渊会保护他,让他过平常人的日子便好。段家也从不让他接触道法修习,段于渊在修练时,段在田总将他远远隔离在一旁。除了段于渊的成年礼外,李以瑞几乎没看过几次段于渊施法的景象。「把你养大的道士,看来挺防着你啊。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没跟你说过。」杨思存似乎洞悉他的想法,语带讽刺地说道,李以瑞只得当作没听见。李以瑞领着杨思存进了自家家门,杨思存看着他公寓前的铁门,用手抚着下颚。「怎么了?」李以瑞看他眼神微妙,忍不住问。杨思存的手在门楣的地方滑过,这才进了门。「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还真是被严密地保护着啊,简直跟监禁没两样。」李以瑞先进了家门,经过床边的落地镜时,李以瑞不禁怔了下。原因是落地镜里映出他的身影,肤白如雪、身材纤细、眉眼间带着勾人的风情。但不知为何,李以瑞觉得这身形比起数小时前看见的,似乎要更阳刚了一些。「肉身开始出现变化了,对吗?」杨思存在他身后进门,一屁股就坐在他的床上。「一般人对『附身』总有错误的概念,觉得只是用肉体的容器去装新的灵魂,就像笼子里装鸟一样,但其实正好相反。」他抱着臂说:「灵魂才是生命的本体,肉身只是皮囊。也因此肉身其实就像黏土一样,会自动配合灵魂的形状。你可以想象魂身就像骨架,肉身在覆盖骨架后,会渐渐受到骨架影响,随着附身时间越长,变化就越大。」李以瑞一怔,他看着床上自己原本的身体。杨思存眉目流转、唇角微勾,举手投足间都是李以瑞打死也做不出来的古灵精怪。李以瑞觉得他那看惯的五官,竟变得柔和许多,说「柔和」有些不正确,应该说是「妩媚」,李以瑞从未想过这形容词能用在自己身上。他盯着自己的身体,忽然灵光一闪,在镜前回过身。「等等,所以那些抢匪,才得用那种方式找人吗?因为他们要找的『身体』,已经长得跟原本不同了?」杨思存还是没有上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帮你。」李以瑞思绪百转,他想起先前自己在海湾分局时的推论。如果说有什么是脱衣服才能查验的,那多半就是刺青或是胎记之类的东西,或是像他背上的字印一样,是因为某些原因、镌刻在肉体上的印记。那群「抢匪」想要找寻某个「印记」,这印记多半与抢匪的附身之谜有关。李以瑞想起他们在公交车上的称呼,那个国中生称呼男抢匪为「二号」,还提到「四号」出事了之类的事情。会不会这群人,是来自于某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给予不同的身体编号,让这些人能够以附身的方式在外活动?李以瑞想到脑子打结成一团,杨思存却也没打扰他,只是绕着他的公寓走了一圈,似乎在检视他家房梁,一边啧啧称奇。说到底杨思存虽说不帮他,但其实一直若有似无地放线索给他。虽然这人态度不佳,兼之性格扭曲,但李以瑞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他见杨思存走到镜前,竟开始脱起衣服。正确来讲是脱他的衣服,不禁一怔。「等……你要干嘛?」李以瑞问。「看你身上的印记,再不想办法解决,我岂不得像这样痛上四天?」杨思存说话间已经上身赤裸,李以瑞背上的字印从后颈末端一路延伸到臀部上方,光脱上衣无法展现全貌。果然杨思存脱完了上衣,便开始脱长裤,李以瑞觉得这人对身体还真是没什么节操,在公交车上也是,说脱光就脱光。可能就如同他所说,肉身只是皮囊,重要的是里头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