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无措道:“第七日。”
“我是今日才参与此案的,对你了解不多,因而会多问些,望你包涵。”
她又续道:“为何是第七日?”
堂下的人罕见地静默了,呼吸紧促了起来,眸中激荡着不明的情绪,竟有几分羞赧之态。
“因为我……担忧同袍和先生会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
“我害怕他们会认为我技不如人,心生妒忌……有违君子之道。”
此话一出,他眼波里弥漫的难色似乎消融,又好像彻底扎根,融入了他的生命底色。
他原是这样怯懦的人,这一点又这样明晃晃地呈在众人面前……
台上女子声音清明:“那你倒是很勇敢。不畏人言,是为勇;不惧权威,是为敢。”
张霁肃正的面色微怔,黑瞳中的雾色里闯进一阵夺目的金光,水气退散,天光明净。
李云山闻言抬头。
卢知照无视他眸中涌动的亮色,淡淡道:“第二问,你因何觉得李北行是靠着舞弊通过书试?我知道这一点你定已写于状纸之上,可我想听你说,务必详尽。”
李云山因着她的肯定多了几分底气,将实情尽数脱出,大到李北行此人才学,小至书试那几日他的出行习惯。
事无巨细,件件可疑。
却……无一实证。
她余光瞥向张霁,如今轮到她眸中意味不明了。
“最后一问,你与李北行关系如何?”
李云山痛楚难掩:“至交好友。”
-
天色澄明,一场雨,在京都内只余下地上的三两水坑。
齐平乐呵呵地道赶巧了,他在京都的东兴楼预订了午宴,邀卢知照与张霁同去。
二人到了酒楼却发现齐平不在,店小二转述他公务繁忙,失陪了。
卢知照嘀咕道:“这倒是奇了。”
她也不管,转手夹起一片油香烤鸭,又狠狠扒了几口饭。
天知道,她在宫内过的是多么清汤寡水的日子。
好不容易从饭菜里抬头,她才发现张霁正盯着自己瞧,他面前的菜都没动几口,她新奇道:“张大人不饿?”
张霁拂拂衣袖:“吃完了。”
她看着被自己吃得精光的碗,再瞧瞧他面前几乎没有开动的饭菜,惋惜道:“吃得也太少了,您面前剩的饭菜可抵得上城郊一户三口之家七日的口粮了。烦劳您把几个肉菜递给我吧,我还能再塞塞。”
张霁看着眼前吃得面色红润、仪态全无的女子,神思微动,鬼使神差地听她使唤,又留下一盘肉菜,逗她:“我……又想吃了。”
等她再度动筷,他也拿起筷子。
卢知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又疑惑起齐平不来午宴的缘由,困于公务?
她开口问张霁:“都察院内可有泥地?”
“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登时丢下碗筷,张霁策马扬鞭,卢知照两只腿在后面追。
等她到了都察院门口,张霁已经立在那儿,似是在等她。
男人眼波流转,覆上了浓重的阴霾,重重吐出四字:“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