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不是他的妈妈。
陈锦是在任遇苏八岁那年嫁进了任家,次年生下了任遇苏同父异母的弟弟任书宴。任遇苏有关自己亲生妈妈的记忆特别少,从他记事起身边的人就是陈锦,对于妈妈的那点记忆还是从家里做了几十年的阿姨嘴里和爷爷奶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而来的。
他的妈妈姓林,名韶华,出生于艺术世家,她的爸爸,也就是任遇苏的祖父是名扬海外的画家,他的妈妈林韶华跟随父亲也拿起来画笔,虽不及她父亲名字的家喻户晓,但在圈子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任遇苏仅有还在婴儿时期的自己和妈妈的合照,听爷爷奶奶说自己的妈妈是在生二胎的时候羊水栓塞死的,胎儿和孕妇一起死在了手术台上,那时候任遇苏才一岁多快两岁。
他的祖父听闻这个消息后一病不起,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外祖家就生了他妈妈一个女儿,早年的亲戚也不怎么来往,丈夫和女儿的离世对外祖母的打击很大,一个人搬到了别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任家的任何人去见她,以前他也问过爸爸,但爸爸说他的祖母是怕看见和他妈妈有关的人会想起自己的女儿更伤心。
一直到现在,任遇苏也就在十岁生日那天见过外祖母一眼,她只来送了他一份礼就离开了。送来的那份礼物是一幅画,作画的人是他的母亲,画里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生在花海中背身奔跑。
这幅画一直被任遇苏放在柜子里,直到前年才将它拿出来挂在了床的正前方,每天他一醒来,入眼的就只能是这幅画。
任遇苏将杯子放在书桌上,再次走进浴室吹头。
等他再出来时,他的手机正好收到了姜阮发来的信息——
【听我爸说,这次补习你要跟我一块儿。】
【奸笑】
任遇苏拿着手机顺势坐在了床上,看着姜阮发来的“嘲笑”表情包,唇角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按着——
【对呀。】
嗡嗡——
对面回的很快,
【看你也逃不掉我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本来还说就我一个人去也太不公平了。】
【还好你也去。】
【任遇苏我俩真是难兄难弟。】
任遇苏抬头,入眼正好是那一副他妈妈的画作,忽地笑了声。
倒不是他逃不掉,他要是不想上,家里有的是人不让他上。
其实在上高中以前,任遇苏也是真心的对待陈锦的。毕竟从他记事起,身边扮演妈妈角色的人就一直是陈锦。
任父对任遇苏一直都很严厉,但少年叛逆总是喜欢和他反着干,任父越管着他,他越是要和他对着干。初中时候的任遇苏没少和任父吵架。每当他和任父吵架的时候,陈锦总是会在一旁说好话,事后也会来找他谈心。
那时候的任遇苏觉得陈锦千好万好,亲妈和后妈都是妈妈。
所以当任父语重心长地和任遇苏说“你得上进一些,以后家里的公司还是要靠你继承的”。任遇苏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我不行的话给书宴就行了啊”。任父气的高血压都犯了。
对于家产最后由谁继承任遇苏真的无所谓,直到有次因为发烧将原计划出门的行程改变,改为在家里休息。睡到一半的时候他想下去倒水的时候,听见陈锦和她的妹妹坐在楼下提到了他——
“你说阿树啊,我哪会真心把他当做是我的孩子?到底是隔了一层肚皮的,也就是在他爸爸面前装一下。”
“说起他,我听别人说姐夫很器重他,准备把家业都交给他啊?那我们的书宴怎么办?姐夫这说到底还是偏心。”
陈锦沉默半晌才道:“谁让他到底是占了个长呢?而且又是前头那个人生的,你姐夫到底还是就把他当亲儿子。”
“那咱们书宴怎么办?”
陈锦冷笑一声:“书宴当然是要继承任家的,他前头那个已经废了,学校老师打了不少电话回来说他的情况,前几天不知道和你姐夫吵什么,把你姐夫气的高血压都犯了。”
后面的话任遇苏没在听,整个人如坠入冰窟。他浑身僵硬地回了房间躺回床上,闭眼耳边全是刚刚陈锦在楼下说的那些话。
也是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陈锦对他与对任书宴不一样的地方。对他是纵容,对任书宴更多的是要求,哪怕他才上小学。
他想起,姜阮的母亲对她也是要求严格,姜家虽对她颇为纵容,但一旦牵扯到她日后的发展,总是会站到统一战线要求她不能玩物丧志。
不止是姜阮,他身边朋友的父母都是这样。
那时候他还庆幸陈锦对待自己不会那样,陈锦和他们不一样,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纵容他,干了好事不说,干了坏事还给擦屁股帮他瞒着父亲。父亲给他请到的名师课,也总是会在陈锦的话术下丢给任书宴,任书宴上不了的就让给陈锦娘家的小孩去上。
他一直以为这是好的,但对比他其他朋友的父母,原来是真的不一样,一方是希望孩子未来能好,一方是希望孩子越来越不好。
也是那时候,他从网络上学到了一个词,叫做“捧杀”。
原来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