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绫迫不及待想安慰他,又心痛地想要钻进云珩的怀抱里哭一场。
他怕死,他委屈,可他也清楚,生离死别,被留下的人最痛苦。
这人怎么就……回来了呢……
瑞和帝微微抬眼,冷哼一声,一手照旧落笔疾书,另一手在半空挥了挥,示意其他人退下。
云璋见状也跟着奴才们一同退出了御书房,走前还掩上了门。
“儿臣,请父皇安……”云珩喘匀了气才后知后觉请安,他正跪一拜,随手将被风吹乱的马尾拂到背后去。
“请安。”瑞和帝半抬起眼睛瞄他,“看你这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是来要了朕的命也不为过。”
“……儿臣不敢……”
“你不敢?”瑞和帝冷笑一声,“朕摆家宴你敢不来,让你去思过,你敢提前回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云珩本该在太庙跪到晌午的。
可一大早,云璋便风风火火大呼小叫地闯了进去。
见他还老老实实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五殿下心急火燎上手抓人:“太子哥哥!别跪了!快跟我回宫!”
今天是第三日,云珩每日早晚都要在蒲团上跪满两个时辰,要诵经礼佛,要忏悔思过。跪到这会儿双膝早麻了,被这样骤然一拖,自是起不来的。
他提不起精神,不紧不慢问道:“你怎么擅自出宫了,别是特意闯了什么祸,受罚过来陪我?”
云璋啧一声:“亏我急的上火。你若再不跟我走,可真来不及救阿绫了!”
云珩一怔,心里倏忽凉半截,腾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刚被父皇召进御书房了!”
他拔腿便冲出太庙,云璋跟在他身后喊道:“太子哥哥你别慌,我一得了消息就骑马过来了,应该不至于这么一会儿就……哎你等等我啊!”
云珩随便牵了匹马翻身而上,僵着胳膊挥起马鞭,狠狠抽在那马屁股上。
原来那日父皇刻意刁难令他不得已失控顶撞,再罚他出宫思过,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么?
若没有云璋犯禁出宫来向他报信,阿绫说不定也会像母后一样,被宣告突发疾病而亡……想起母后服毒的一刻,云珩顿时浑身发起抖来。
他将嘴唇生生咬出血,却依旧止不住颤抖,这辈子第一次在心里乞求起佛祖菩萨,哪怕只护佑他一次也好,就这一次,让阿绫一定要平安等他回去……
“让开!”他策马冲入宫门,不顾侍卫阻拦径直往御书房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推开站在门外的太监,一脚踢开御书房紧闭的门。
阿绫有些错愕,手里捏着墨锭,离他不过三步远,看着并没有受伤。
云珩环视四周,没有白绫,没有匕首,没有行刑人,也没有疑似毒药的瓶瓶罐罐。
他粗喘着,默默闭上眼,第一次发自真心,想要去寺庙还愿,亲手替漫天神佛点上源源不断的香火,谢天谢地,他的阿绫还好好的。
瑞和帝搁下笔,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子:“怎么,怕朕定他的罪?可朕若有心,你赶回来又有何用?密诏一下,他插翅难飞。”
“父皇先前答应过儿臣,只要成婚,便不咎既往!”云珩抬头,深深看着他,一字一顿,“君无戏言。”
“可你身为太子,漠视朝中议论,不顾皇室脸面,执意不与他划清界限,让朕为难。”瑞和帝冷笑一声,指了指书架,随口吩咐阿绫,“你去把朕的宝玺取来。”
“不要!”云珩冲上前,夺过桌上墨迹还未干的密诏,徒劳地往身后藏起,“求父皇开恩!”
“哼,”瑞和帝冷笑:“你这副样子,也算是在求朕么?”
硬骨头服软,高傲者抛弃自尊,从来都令人唏嘘心痛。
“儿臣……知罪。”云珩知道他想看什么,于是重新跪倒在地,示弱,认输,一步一步爬到自己父亲的脚边,卑躬屈膝头点地,狼狈又窘迫,“求父皇开恩……宽恕阿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