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雀】
一盏只剩茶叶渣子冲出来的热茶,喝着辣口,华雀端坐在自己屋里的软榻上冷眼看这些龟奴们进进出出半个时辰,茶都凉了,东西还没搬完。
徐阿嬷坐在一旁掀开茶盖,香气四溢,一闻便知与华雀那碗不是一个壶冲出来的。
热气白雾旋绕直上敷在徐阿嬷尚且白皙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十分解乏舒适,“你也不要怪我小气,如今你生意大不如从前,房里的这些个贵重家具,玉枕金被的也该让更有用的人来受着,不浪费嘛。”
“我本就不爱这些,你拿去用吧,记得给我留床被褥就行。”
徐阿嬷的拜高踩低华雀司空见惯,她早就准备好徐阿嬷来料理自己,等了两天终于来了。
就是撤的太彻底,连房里那挂着的一面孔雀花屏也被提溜出去,那被赵明熙调侃难看的孔雀花屏竟还重的要死,前前后后需要四个龟奴才能给它架出去,其他人见了这么大的阵仗纷纷冒头瞧热闹,对着华雀的厢房指指点点。
要知道撤几个花瓶摆设几张床襦倒没什么,把孔雀花屏都请出来非同小可。
这是摆明了华雀即将要有名无实。
“当时华雀初夜的第二天徐阿嬷就命人揣着百两白银跑到江南做了这幅花屏呢!”
“就这?价值百两?”
“什么叫就这?四绝除了华雀,其他三位可都没有这阵仗呢!看得出咱们徐娘当初是真疼华雀。”
“真疼又怎么样?该丢弃时一点也不含糊,要不然人家怎么是笼馆徐娘呢,真是能成大事啊。”
厢房外的耳语并没干扰到华雀,即便她此刻是众人口中的弃子,但当看到那副浓绿到要滴出水的花屏被搬出去时,她反倒松了口气。
这是接在她身后的艳丽尾羽,也是长在她背上的锋利倒刺。
拔掉也好。
拔掉,就不用整日圈在笼中任人逗弄,忍着疼痛开屏。
“虽说你如今清闲了,可我也不能白养着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做事,很多事情我相信你上手很快。”徐阿嬷啐了口茶叶沫子,“没客人点你时,就操心笼馆后勤事务吧,郝伯跛脚行动不便,正好你顶上。”
后勤事务?
华雀确实跟着徐阿嬷学习料理笼馆大小事宜,后勤事务虽比伺候客人简单得多,但繁琐之事多如牛毛,姑娘们的日常用品调度,客人走后的收尾工作,厨房的菜肴挑选等等都需要来操心。
徐阿嬷突如其来的委任让华雀猛地猜不透,她只能推测这是徐阿嬷给她的下马威,要她领了这份苦差事以儆效尤,给在座的娼妓看看,没生意就算是华雀,也是如此下场,物尽其用到极致。
见华雀沉思迟迟没答应,徐阿嬷放下茶杯面上带笑,“怎么?胜任不了?”
吞下一口冷茶,华雀忍着喉咙的疼痛还是接下了这份差事。
毕竟比起她卖力复出再获客人宠爱,在后院忙活也能算是上乘选择了。
两人说完话,屋里也算搬完了,徐阿嬷欣然离去只剩下个空屋子,还真是搬的一点儿都不剩,华雀环顾四周,竟真的只剩下一床薄薄的被褥,榻上的软枕、前厅的暖炉、就连那些熠熠生辉的金饰和绿绸华裳也没了,衣柜瞬间空旷了许多,只有几件做工简单的碧色裙子罢了。
华雀试着在床上坐了坐,还真是硌人!
不过屋里敞亮了许多,阳光都能透进来了。
“嚯,你这个下马威可给的真实在,华雀那丫头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感谢咱徐娘疼我,让我这拖着断腿的废人不用在后院奔波忙活了。”
郝伯自己跛着脚还跪在地上给徐阿嬷捏腿,赖在房里不肯走。
要说笼馆按摩的功夫,第一还不是几个姑娘,而是郝伯,从小学的功夫,专门伺候徐阿嬷用的。
徐阿嬷也受用,眯缝着眼瘫坐在金丝软枕中间,桌上摆的暖炉早早点上,她这人畏寒,一般刚入秋,就让人去买了最矜贵的炭火。如今她的房里是又暖又暗,盘在里面活像条大蟒。
“你懂什么?我哪里是疼你。”
“是是是,杀鸡儆猴,让大伙儿都看看华雀是什么下场,对不对?”
郝伯轻攥着拳头,一大把年纪小心翼翼地看着徐阿嬷的脸色。
“对,也不对。”
“啊?这……怎么说?”
徐阿嬷指了指矮桌上的蜜茶,郝伯见状忙不迭地送过去后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