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锦屏又十分喜欢装扮他,穿红着绿,十分精致,就连他父亲也要打趣一句“面若好女”,还说:“素问若是个女儿身,咱家的门槛只怕是要给媒人踏破了”。到了他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害上了不足之症。恰逢那年木苏城要举办迎神赛会,有人闻说了袁家小儿的美貌,就劝说南锦屏让袁素问扮作美女侍奉神明,可以求得长命线,去除病魔。南锦屏觉得有道理,答应下来。那人就给袁素问穿了耳,戴上金环,梳理云鬓,贴上花黄,穿上华美锦裙,扮作观音坐下的玉女童子,跟着一众仙子神佛,慢慢在长街上游行,街上人都为他的姣美容貌而称赞不已。到第二年,他又参加了花鼓会,穿着色彩斑澜的衣裳,身披红纱,手抱琵琶,扮作琵琶女,坐在高高的船形轿子上,一面弹一面唱。他那时还未变声,虽然气息尤有些不足,但是嗓音甜美娇嫩,把听众听的入迷,陶醉不已。这之后,袁素问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他却迷上了女子装扮,时常揽镜自照,顾影垂怜,身法行步也与女子无异。南锦屏看他年幼,只是随他高兴。好在袁素问在医术一道学得十分用心,已经能辨认绝大多数药材,并且能迅速说出它的药性作用。这年冬天,天气尤为严寒,南锦屏就在药馆前搭了个棚子,熬了驱寒的姜汤,施舍给过往的乞丐流民。袁素问也在药馆里帮忙,碰见一个身穿单衣,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张望。袁素问从柜台后的高凳上跳下来,就去盛了一碗姜汤给他。男人望着他,哑声问:“小姑娘,你们这里看病是不是不收钱?”袁素问以为他是来看病的,就让他进屋里来坐,又想这么冷的天,他穿得这样少,又怎么会不冻出病来呢,就去寻了一件厚厚的棉衣给他披上。“后来我才知道,师父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便是不穿衣裳也不会冻出病来。”袁素问声音轻柔,他靠在马车边坐着,望着身前的跳跃闪动的篝火,眼神放空,仿若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刘轩虽然从书上知道此事,但那也只是简单的描述,不及从当事人这里听到的来得详细。日间他与袁素问的争吵并不算激烈,最终还是袁素问率先低了头,跟他服软说再不会有那个念头,两人才算和好。这一路行来越加偏僻,也没有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眼见天黑了,刘轩就让羊季停了车在路边,点起篝火,歇息一晚再走。他守上半夜,让羊季在马车里睡觉,袁素问硬要下车来陪他。刘轩侧过脸去看他,“再后来呢?”“他跟我母亲说,想要留在药馆帮忙,不要银钱,管口饭吃就行。他自言犯下一件大错,罪孽深重,只想在临死前做一点善事,尽一点心力,忏悔改过。“母亲说我体弱,要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他也有心收我为徒,要将平生武艺教授于我,只是我不爱学这些,只学了一套六合剑,和一部易心经。我那时孩子心性,练琵琶时,运用内功来催动乐音,发现也可以伤人,只觉得十分有趣。“他却说我于武学一道有十分的天赋,交给我一本秘籍《逍遥游》,只有上册,他说这上面记载的,是他师父,也就是我祖师爷所创的至高武学,连他都参悟不透。“他叮嘱我不可与外人透露他的身份来历,也不能让这本秘籍给别人知晓,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咳咳……”袁素问拧紧了眉,身子发起冷颤来。夜色越深,寒气越重。刘轩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寒冷如冰,一手搂过他的肩膀,要拉他起身,“你去车上睡吧,不要在这里陪我了。”袁素问微微挣扎,轻声说:“就让我讲这些事都说完吧,不然等明日我死了,此事便再也无人知晓了。”刘轩心下一软,松了手,“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乱说!我去车上给你拿块毯子来。”他钻进马车,见羊季睡得正香,就放轻了手脚,从放置衣物的箱子里翻出一块薄毯,从车里出来,给袁素问紧紧裹住。袁素问展开毯子一角,把他也裹了进去,两人依偎一块,倒也不觉得这夜里的寒气冷了。刘轩拉过他的手,贴着衣襟,塞进自己怀里,“给你暖暖,你的手太冷了。”火光下,袁素问的脸映照得绯红,他轻轻靠上刘轩的肩,“相公,你待我真好。”声音婉转低柔,添了一份病中孱弱,尾音轻颤,缓缓钻进了刘轩的心扉。刘轩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这就好了,还有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