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酒就想起她的亲人们。
让她数一数。
高贵的母亲憎恶她,温润的哥哥仇视她……至于父亲?
对啊,也许父亲,是不希望她潦草死在这里的!
画酒忽然抓住某种微弱的希望。
她才不要死。
她要比那些讨厌的人,活得更长久才行!
画酒凝视着天空,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救她。
她曾无数次向天祈祷,期待得到救赎,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意。
身下是黑色泥土,画酒甚至能感受到,有死亡的血液,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真是恶心。
苍野天域,狂风搅弄,墨云翻涌成浑浊的雨。
画酒想起幼时的话本,世上每一场雨,都是神明的眼泪。
于是她看着那些眼泪,淅淅沥沥落下,淋湿她的视线。
这样的雨天,让画酒想起在云水居,躺着睡觉的日子。
她开始犯困,思绪一点点飘远。
黑雾雨霜的尽头,七十二重锁链声拖行曳地,铮然相碰,像是索命鬼在跳舞。
画酒听见活人行动的声音,重新睁开眼。
模糊视线中,缓步走来一个男人,身形极为高大。
他从容蹍碎白骨,向她走来。
入目是极冷的靴。
画酒被黑靴的冷意刺痛,视线有一瞬瑟缩。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
黑靴的主人有一双漂亮锐利的眼,如破开迷雾的晨日,极其抢眼。
他目不斜视,仅把她视做平平无奇的尸体,懒得多看一眼,无比倨傲。
画酒却不可能放弃来之不易的生机。
她生出错觉,误把黑靴的主人,当成救世主。
指尖微动,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低头看看吧,她不是尸体,她是活人啊!
然而这点动静太小,完全不够。
于是画酒用最后的力气,趁男人接近,轻轻拽住他衣袍的下摆。
出乎意料,画酒掌心的衣料很脆,破碎成灰。
她的手也跟着垂下来,轻轻砸在地上,仅溅起一点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