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愫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缝。像是精美人偶被刀子划破,暴露出狰狞线条。她在一个眨眼的功夫里恢复镇定,脸上笑容无懈可击。她挑起眉毛,露出探寻的目光,“爹说什么,大哥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
“他根本不是秦毅!”秦太尉拔出腰间重剑,架在秦毅脖子上。
“爹!”秦业握住剑,手指鲜血淋漓,被吓得不轻,“爹,您别冲动。”
“他不是大哥又是谁?”秦愫反问。
“是鬼,妖怪,还是别的什么杂碎。你心里清楚得很。”秦太尉甩开秦业,气愤不已。他爆发猛兽般的怒吼,指着秦毅,“你看,亲爹要杀他,他都没反应。”
秦业蓦然愣住了。
秦毅一动不动,目光始终落在秦愫身上。
秦愫眼神转了半圈。秦毅也扭过头,盯着秦太尉,眼中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提线傀儡,秦业心想。
“我杀了你!”秦太尉猛然挥剑,砍向秦毅。
秦毅挥剑格挡,年轻人力度刚猛,哪里是一个老人能抗住的。
他把亲爹的剑当场砍断成两半。
秦太尉身形踉跄,差点没站稳,扑到在地。英雄迟暮,握不住剑了。秦业冲上前扶住老父亲。秦太尉望着地上的断剑,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这个家再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秦业满目苍凉,他对父亲敬戴有加,颤声道:“爹。”
秦愫面无表情望着这一幕。
父子相残,人伦惨剧。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杨玥显灵,肯定要冲进来,扇她一耳光。
可是秦愫静静等了半天,门外只有风声凄厉。鬼魂没来,杨玥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可能出现。这是上苍对她最大的惩罚。秦愫缓缓起身,捡起那把断剑,“我没有杀大哥。”她回望向秦太尉,一如幼时,那个温柔天真的女儿,“我真的没有。”
“大哥死了,我舍不得他死。”
秦愫走到秦毅面前,摸了摸他粗粝的鬓角,道:“我只是让他重新活过来了而已。”
秦毅是秦家长子,秦太尉和杨玥的第一个孩子。
秦太尉对他爱若珍宝,自幼养在身边,手把手教他武艺。
秦毅聪颖好学,勤奋刻苦。年仅十岁便随同父亲征战沙场。他继承了秦太尉的威武体格,深受杨玥教导,性子又和母亲一样儒和温良。没有世家子弟的娇气,与将士们通吃同住。立下赫赫战功,也未染上一丝兵匪气,像一棵到哪里都能扎根的杨树。
没人不喜欢他的蓬勃阳光。
秦太尉和杨玥对他寄予厚望。弟弟妹妹都爱黏着他,每次年节回长安,他会给大家带不同的礼物。秦愫,秦业和秦牧都有。他与秦愫一母所出,对这唯一的妹妹也格外疼爱。秦愫要什么,他都会弄来。
有次秦愫想去看军伍操练,这是不合规矩的。他偷偷把她藏在军帐里,不惜被父亲责罚。
秦毅向来循规蹈矩,只会为秦愫破例。
秦愫喜欢跟哥哥玩儿,舍不得他走。偷偷换上男装,混进队伍里,想跟哥哥一起去边关。差点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秦太尉把她骂了一通,送她回家,她还不乐意。
她与秦毅感情深厚。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秦太尉做梦都没想到,会是她杀了秦毅。
六年前,秦毅在战场上中箭,伤口溃烂发炎,终日高烧不退。连宫里来的太医都说他恐怕熬不过这关,让秦太尉趁早准备后事。秦太尉失去妻子,一夜白头。如今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苦不堪言。秦愫看见哥哥病重,也哭得十分伤心。
不过很快,她就不哭了。
她告诉秦太尉,“哥哥会好起来的。”
秦太尉以为那是安慰话语,悲痛更甚。几日后,秦毅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好转了起来。太医都无法解释,只能说秦家祖上显灵,保住了大公子的命。秦太尉欣喜若狂,不管怎样,儿子还活着,就算要他的阳寿来抵,他也愿意。
秦家撤掉了白灯笼烧掉了准备好的棺椁,大摆宴席冲喜。
半个月后,秦毅的身体彻底完好如初。三个月后,他与秦太尉再次奔赴边关。朝夕相处,儿子的变化,逐渐暴露在秦太尉眼底。
秦毅死里逃生之后,性情大变,非常冷漠,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非常难以置信,秦太尉也确定了,他不是秦毅。住在秦毅身体里的,是别的东西。
“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秦太尉痛心疾首,“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我没有杀他。”秦愫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