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雅擡足、扭腰、拔剑、踏步、击刺,每一个发力动作全都是峨眉派无数前辈高手苦心孤诣研究创造的,可谓千锤百炼,改无可改。
剑势犹如风驰电掣。
一个爱脸红的小姑娘,居然能刺出让人心惊胆裂的一剑。
“这就是峨眉的力量么……”康六儿冒出冷汗,武林豪门大派和江湖绿林,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卢展风双臂展开,奋力蹬地飞退,好像一只展翅的大白鹤,身法之快绝,甚至超过了韩宝雅的披星戴月,瞬间已经用后背撞破木窗,跃至长街。
韩宝雅转腕收剑,回气亦在瞬息,立刻也冲出酒楼,追杀敌人,她自从十四岁那年破格被三师姐赐予习剑资格,每日修炼,风雨无阻,动作等同本能,比起江湖黑道所谓的实战砍杀功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呼吸粗重,不顾雨天,紧跟着二人来到街道。
“韩大哥,这是什么功夫?老鹰也未必有这么快吧?”谢明玉忙问向身边的大行家。
韩君圣道:“这是白鹤劲糅合了飞马踏燕,青城轻功独步天下,果然名不虚传,犹胜峨眉,可惜姓卢的武功太差,只学到了点皮毛而已,否则我还真想下场和他较量一下。”谢明玉使劲咽了下口水,心中翻涌:武功太差?
这群人到底有什么魔法仙术,居然能将肉体凡胎锻造到了如此地步?
那个庄千雪和青城火凤只怕还要厉害十倍,我当想办法拜师学艺,才能见识到武道更广大的天地。
当当当地兵刃撞击之声响彻雨夜,周边居民百姓知道这是连官府都不敢惹的大麻烦,无不紧闭门窗,不敢出来瞧热闹。
卢展风已深觉眼前的小姑娘长剑凌厉,不敢再顾好看拖大下去,就地懒驴十八滚,立刻拔刀以本门刀法抵挡。
“卢少怎么发起癫来,这就是青城神刀?怎么跟乱打一样?”“可能被峨眉小姑娘逼急了吧。”钢刀卷起细雨,卢展风疯了似的矮身胡乱劈斩,韩宝雅步下轻盈,左闪右避,暂时采取了守势。
青城刀法的姿势并不花哨,甚至可说难看,弯腰曲背,踮脚劈砍,只求快准狠辣,在外行人眼中远不如人家韩宝雅赏心悦目,谢明玉苦于看不懂战局,一直在向韩君圣请教。
“习武不是绣花写字,窝在房里勤加练习就能加深本事,只有江湖实战,以命搏杀才会磨练真本领,宝雅武功明显更胜一筹,但从未开过杀戒,心性上终归不如卢展风,否则也不至于拖拉到如今还在胶着。”韩君圣居然未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有问必答。
谢明玉又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磨练到真实本领后呢?”韩君圣道:“没有什么之后,这就是武林中人的生存方式,逆水行舟,突破极限,攀登巅峰,你不进步就会死在刀剑丛林里,莫只看我们风光超脱,实际活的凶险无比,你若想加入的话,可得想好了。”“我……我……没……我…”谢明玉一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看穿了心事。
“我十三岁第一次接门派任务下山,今年二十三岁,如你这样憧憬武林,主动搭话的年轻人已见过四五十人了。”谢明玉大着胆子道:“我想拜入峨眉派门下学武,求韩大侠成全。”韩君圣道:“可以,下个月初五你收拾下行李,就可以上峨眉山修习。”“啊?”谢明玉愣住,一肚子“为国为民、行侠仗义”的理由竟没机会说出口,“这样就行了?”“那四五十人上峨眉后只有十二人有资格成为外门弟子。”韩君圣换了个方式回答:“成为真传弟子的仅有一个人。”谢明玉明白了,原来要成为外门弟子也是不易,期间考验不知凡几,难之又难,正思忖间,街道上劲风爆响,韩宝雅忽然弃剑前冲,松肩裹肘,拳势柔巧,结结实实捣在了卢展风胸口。
兵刃比拼,凶险异常,生死全系于此,万没有主动弃剑的道理,韩宝雅兵行险招,猛然扔掉长剑,以峨眉通臂拳穿透青城刀法,重创强敌,此间突变,就连韩君圣都不由暗赞喝彩:妹妹果然有成为真传弟子的天赋。
“好!韩姑娘厉害!”谢明玉和家丁手下们一齐轰然叫好。
韩宝雅出手奇招暗劲,得胜青城弟子,自己也不免心花怒放,回头望向哥哥,似是希望听到些鼓励称赞。
韩君圣一凛:宝儿终归年幼无知,生死未分,怎能放松警惕,到底要不要提醒她呢……犹豫的刹那,卢展风果然擡头起身,右掌张开,单靠手指劲力震散细雨,野兔似的冲前呼啸拍来,威势颇为猛恶。
“哼,早知道你不服。”韩宝雅脑后长眼似的,踏步扭腰,小拳头鞭子似的甩向身后,连绵不断的通臂拳劲“啪”地接住了卢展风掌击。
“小娘们儿你死定了。”卢展风忍住胸口剧痛,左掌不规则地快速抖了两下,转瞬印在右掌之上,两道巨力猛然叠加爆发,连同韩宝雅的拳头,全部打在了她的肩膀。
骨裂声响,韩宝雅一时轻敌,顿时五内如焚,肩膀痛彻心扉,却仅后退半步,随即运使十二成功力,拼死一脚蹬在了卢展风小腹。
大口鲜血洒满长街,卢展风倒飞出去,痛苦的趴在地上,抽搐一番,眼看是活不成了。
惨烈搏杀使得谢明玉瞪大眼睛,胆怯中透着莫名热血。
韩君圣对着妹妹冷冷的道:“你明知对手是青城子弟,却不防备推山铁掌,真是丢了峨眉派的脸面,罚你每日加练一个时辰风火剑和通臂拳。”“是。”韩宝雅又羞又疼,孤单立在雨中,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谢明玉不高兴道:“韩姑娘打赢对手,你身为哥哥不夸奖也就罢了,恁地还骂他。”“武林之路险隘,既然入了峨眉,就得使自己变强。”韩君圣冷着脸说道,“念在你反应不慢,及时避过心脏要害,暂时不剥夺你晋升真传弟子的资格。”“谢谢四师兄。”眼泪在韩宝雅眼眶里打着转,终于再也扛不住内伤,颓然坐在雨地。
谢明玉看着韩君圣可怕的样子,不敢趁机吃豆腐去扶人女孩子家,忙唤了酒楼老板娘先搀起韩宝雅。
“你不错。”康六儿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身子矮壮敦实,显然外门功夫甚强,听口音,就是刚才提醒卢展风的人。
“你却不行。”韩君圣语气更寒,且带有一些嘲讽。
那人勃然变色,忽然驼背缩脖,整个身子变得像个大乌龟,又像小土山,姿势滑稽,却蓄势可怖。
韩君圣双手背负,隐隐挡在了妹妹和谢明玉身前,丝毫无惧。
谢明玉装看不见那人,径直走到康六儿身前,谢伦本想阻止,忽又觉得有峨眉高手坐镇,就先听听儿子有何话说。
“胜负已分,江湖规矩在下,大明律法在上,康老板自己看着办。”谢明玉高声道。
康六儿看了看死狗似的卢展风,又看了看那矮汉子,重重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姓康的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输了就认栽,明天中午自然会给你爹一个交代。”“我们家是正经商人,不会学你黑道的玩意儿,八千两医药赔偿费,二十桌和头酒,往后有钱大家坐下商量着一起赚,怎样?”谢明玉心里当然恨不得宰了康六儿,但做人留一线,省的他背后绿林势力将来找麻烦,而且韩家兄妹后边站着,必须得给人家留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印象。